第十一章 煤老板(1 / 2)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羅越目瞪口呆,隻見店外的婦女、老人全圍了上來,衝在前麵的兩個強壯的女人舉起手中的小馬紮,就往羅越頭上砸下來。羅越急忙用手護住頭,嘴裏大喊:“幹什麼打我,你們打錯人了吧……”“打得就是你這個福建佬!”村婦們的力量可不是城裏的女人能比的,羅越隻能護住頭,身上被打得生疼。貴子跑了過來:“你們別打他,他是個病人呢!”一個婦女伸手把貴子扯開:“福建佬壞死了,吃人都不吐骨頭渣,你讓開!”貴子嚇得哭起來,羅越見勢不對,撥腿就跑,嘴裏喊道:“貴子快回去找爺爺。”話還未說完,他的屁股就被人在後麵狠狠踹了一腳,整個身子重重地撲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塵土。不等他爬起來,木筐、棍子、石頭紛紛朝他砸來,完全是一幅往死裏打的架勢。危急中有人拉了羅越一把,原來是貴子又衝了上來,他小小的身體擋住了憤怒的人群,羅越跌跌撞撞地往前狂奔,根本來不及辨認什麼方向。身後的人群追了上來,羅越的心中隻剩下了莫名的恐懼,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逃命。慌亂中他衝下了一條坑坑窪窪的沙土路,受傷後虛弱的身體令他呼吸困難,雙腿沉重得幾乎要跪下來。然而身後憤怒的叫喊,讓他強撐著繼續竭力往前跑,繞過一個土丘後,他終於力竭摔倒在地。羅越頭腦海中霎時一片空白:完了!然而令他詫異的是,身後的叫喊聲突然停了。他急忙吃力地扭頭看,隻見後麵一群婦女和老人停在了他身後幾米遠的地方,手裏拿著棍棒什麼的,眼睛驚恐地看著前方。羅越急忙又扭過頭,隻見他前方的路上,不知何時多了七、八個壯漢,穿著整齊的工裝,有幾個還戴著安全頭盔,手裏拿著鐵鏟和鋼管。追羅越的村婦和老人們突然一哄而散了,羅越趴在地上,舉起一隻手,堅難地說了一聲:“救救我……”他昏了過去。羅越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一輛車裏。他頭上的傷口,已經用醫用紗布重新包紮了,身上擦了跌打藥水,散發著濃鬱的藥味,然而他身體的感覺卻舒服多了。他看了看周圍,車裏的空間很寬大,椅子旁有幾台儀器,不知是做什麼的,前麵的駕駛位上沒有人,車子是停著的。他輕輕哼了一聲,坐了起來,伸手拉開車門。他驚訝地發現,這是一輛悍馬越野車。車外的空地上,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在看著地上的一堆土樣,見羅越下車,朝他點點頭,示意他過去。羅越小心地邁了幾步,眼前的男子長得黑黑瘦瘦,麵無表情。不遠處還停著一輛皮卡車,幾個工人模樣的男子在附近采著土樣。“你是福建人?哪裏的?”男子問。“我是福建人,福州的。”羅越詫異地回答。“哦,遇到老鄉了,我是長樂的。”男子仍不帶一點表情地說。“謝謝你們救了我。”“你怎麼敢一個人跑到這裏,你做什麼生意的?”男子掏出一包香煙,遞一支給羅越。“我是被人帶到這個村子裏的,不是做生意。這裏的人,怎麼一聽到福建人就打?”男子吸了一口煙:“我看你也不像做煤礦的。這一帶的人和福建老板的煤礦矛盾很深,看福建人都跟仇人一樣,你一個人來這裏,不被打才怪呢!”羅越不太明白:“這裏有煤礦?我沒看到有礦井呀?”“當然有,村子下麵埋的都是上好的焦煤,不用礦井,我們直接露采。”羅越仍然沒聽明白:“露采?什麼意思?”“這一帶村子的周圍,幾十年來都被當地人盜采煤,礦脈早就挖斷了,早就沒有開礦井采煤的價值。但是村子的房子下麵,還好好地埋著大量的煤,隻要把村子的地麵揭個蓋,煤就露出來了,這就叫露采。”看不出來男子一臉嚴峻,卻有耐心給羅越講解。“原來你們是煤老板。”羅越聽出了對方的身份。“不要說煤老板,我討厭聽這個!”男子忽然沉下臉。羅越愕然,他這又是為什麼?“你先回車上休息,我們馬上就收工了,等等就帶你回汾水縣城。”男子不容分辯地說。羅越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麼顛簸的路段,坐在車裏的後座上,他要抓緊扶手,才能勉強不被摔出去。看來,這些煤老板買悍馬,不僅僅是為了炫富。幸好放在車裏的幾台儀器,都被緊緊地捆綁在車椅上,沒有和羅越發生親密碰撞。讓羅越不解的是,這位黑瘦的福建老鄉,一路上隻管悶聲開車,居然不問他的來曆,也不告訴他到了縣城要怎麼安排。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雖然羅越知道他和他是老鄉,可他心裏覺得,他和那些山西村民一樣的陌生。更讓羅越忐忑不安的是,他的冷漠,讓羅越想和他說話的勇氣都消散了。進入縣城已經是夜晚了。這是一個令羅越感到奇怪的地方,破敗的街道,昏暗的街燈,一排排陳舊的樓房中,不諧調地夾雜著許多燈火通明的飯館,不時還冒出一家門麵裝璜得富麗堂皇的夜總會,門外站著穿著性感的女郎在搔首弄姿。街道上行駛的車輛中,竟然有許多豪華的進口轎車,讓他們乘坐的悍馬變得不再顯眼。悍馬車拐進街裏的一家賓館,和賓館的主樓比起來,寬闊的停車場顯得十分的侈奢。男子停好車,示意羅越下車。羅越小心地說:“老鄉,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男子愣了一下,看了羅越一眼說:“我叫林斌。”“林老板,麻煩你了。這縣城的車站怎麼走,我要回太原。”羅越說。“去太原?離這裏有六、七百公裏呢,你就這樣去?”林斌詫異地看著他。羅越默然,以他現在的狀況,確實不知怎麼能回太原。“都是異鄉客,我會幫你的。”林斌檢查了一下車鎖,轉頭對他說:“先去吃飯吧。”林斌和他的一幫人,加上羅越,正好在餐廳裏坐了一桌。羅越注意到,林斌和另外兩個年青人用長樂話交談,另外六個人不是福建人,應該是雇來的民工。羅越一身肮髒的衣服,頭上還紮著繃帶,在眾人中顯得十分突兀,幸好餐廳裏並沒有什麼人注意他。工作了一天,大家吃飯的速度都很快,不過半個多小時,就散席了。林斌叫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帶羅越去房間。羅越誠皇誠恐地跟著,被人施舍的感覺,讓他很不自在。年青人體格很健壯,同樣曬得黑黑,一幅長年在野外工作的模樣。羅越用福州話問了句:“你也是長樂的吧。”年青人“唔”了一聲,看得出來並不樂意搭理羅越。他現在的樣子,和叫化子也沒有什麼兩樣了。羅越並不惱怒,他能理解對方的心情。他默默地關上門,把身上的髒衣服脫下,走進衛生間淋浴。身體上有許多破皮的地方,沾了水後,令羅越感到陣陣疼痛,但清潔的欲望已經蓋過了疼痛,隻是頭發沒法清洗,隻能用濕毛巾小心地擦拭。一天來,隻有到了這時,羅越才有機會靜靜地想一想自己的遭遇。他的第一個念頭,仍是想找警方報案求助。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村子裏那些追打他的婦女老人,還有帶著鋼管防身在野外作業的林斌一群人,心裏不由得一凜。那個叫貴子的孩子,口中說的警察都是為富人辦事的話,又縈繞在他耳邊,在這個偏僻的地方,給他的印象,似乎警方的信任度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