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老院子裏的兩位老太太，看上去就像六、七十歲的模樣，但是具體的年齡羅越卻無從得知。羅越和這位記憶停滯的，自稱吳七姑的老太太說了好一會兒話，總算明白過來，老太太的精神有些問題。吳七姑被羅越打開話匣子，顯出很久未有的興奮，對羅越的稱呼，也從“小子”變成了“羅兄弟”：“羅兄弟，我聽說一貫道、先天道、青幫都被政府鎮壓了，現在外麵還有道門的人嗎？”羅越聽都沒聽說過，這些在五十年代之前，中國民間社會勢力最大會道門，也就是後來所說的幫派組織，他知道吳七姑精神異常，也不深究地說：“早沒這些東西了，我都沒聽說過這些人。”吳七姑興奮地說：“好呀，那江湖上，不是沒有人再欺負我們月娘門了，小雅可以放心帶著姐妹們討營生了。”羅越並不知道月娘門是什麼，聽上去應該跟王雅芝有關。他順著吳七姑的話，跟她聊起了家常，老太太一高興，竟然從衣兜裏摸出兩顆糖果遞給羅越：“羅兄弟，給你糖吃，以後誰欺負你，我就替你出頭！”聊了好一會兒，羅越並沒看見另一位老太太，羅越心裏好奇，這兩位老太太平時也不知是怎麼生活的，沒看見有別人照顧她們，這位吳七姑也不知多少年沒出過門了，難道外出買菜什麼的事，是另一位老太太做的？這時王麗做好飯，從廚房裏端著碗筷回來，一見羅越和吳七姑站在天井裏說話，驚訝得直向羅越招手暗示。吳七姑見到王麗，嘴裏不屑地冷哼一聲，臉上竟然露出厭惡的表情，丟下羅越就走回了堂屋。回到廂房裏，王麗有些埋怨地說：“你怎麼跟她們說話了？”羅越困惑：“你是不是得罪她們了，老太太對你好像不待見？”“我哪得罪老太太了，她們根本就不認識我，我這是第一次來這裏！”羅越越聽越糊塗，這又是怎麼回事呀？他不管王麗上次說的叫他不要打聽，堅持問道：“這裏房子怪，人也怪，她們到底是什麼人呀？”王麗歎了口氣，堅難地說：“我要說出來，你肯定會嫌棄我的。算了，反正將來我們肯定會分開的，我就告訴你吧……”原來這座老院子，是月娘門的祖壇，兩位老太太在民國的時候，分別是月娘門的五姐頭和七姐頭。王麗年青的時候，在廣州和王雅芝做風塵女郎，後來王雅芝因為不服廣州當地黑社會的勒索，先逃回了太原。王麗在廣州一個人孤單，也回太原找王雅芝。她沒有技術，文化水平也不高，找工作困難，就想繼續做在廣州時的職業。不料這時王雅芝已經成了月娘門的大姐頭，手下帶著許多姑娘，就叫王麗到會所幹起了媽咪，由王雅芝介紹姑娘給她。後來王麗摸出了門道，才不需要王雅芝幫助，自己張羅了一幫姑娘，成了會所的合夥人。至於王雅芝是怎麼成為月娘門的大姐頭的，王麗並不知道。這次逃離城中村，王雅芝告訴王麗，這座老院子是月娘門的祖壇，要求她千萬小心謹慎，不可亂說亂動，否則觸犯了月娘門的忌禁，連王雅芝也保不了她。對於月娘門的曆史，王麗隻知道一些神秘的傳說，民國時期的月娘門各大姐頭，都是些身懷奇術的女人，除了會給青樓女子避孕、墮胎、接生等普通的本領外，還會勾魂術，能通鬼神，有的姐頭還武藝高強。所以王麗見到老院子裏的這兩位老太太，就心裏害怕，要是惹惱了她們，還不定會用什麼妖法懲罰她呢。羅越心裏默然，原來王麗不願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是怕他知到她曾做過皮肉生意，擔心他看不起她。羅越輕輕握住王麗的手：“我才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現在你就是我最親的親人了。”令羅越擔心的是，王雅芝一直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她在外麵安全不安全？王麗叫他別擔心，王雅芝有的是本事，沒有他們兩個拖累，沒人害得了她。照顧羅越養傷，有她一個人就足夠了。羅越想起在城中村巷口神奇的一幕，覺得王麗說的王雅芝本領，也不算誇張。他問起王麗，他們日常吃的飯菜，都是怎麼來的？王麗說，王雅芝不讓她走出院子，需要什麼，另一個老太太會上街去買。羅越這才知道，為什麼剛才他和吳七姑聊天，沒有看到另一個老太太，也許她的精神是正常的吧，就是不知道傳說是不是真的，這兩個老太太，真的會什麼勾魂術，能通鬼神嗎？想到這個，羅越心裏好笑，他是上過大學，學過自然科學的人，當然不會相信這些民間流傳的神神怪怪的迷信。廂房裏搭了兩張床，夜裏羅越和王麗各睡一張。出於對月娘門祖壇的敬畏，王麗不敢跟羅越有什麼親密的舉動，再說羅越渾身是傷，身體也不允許滿足什麼欲望。這天夜裏兩人都在酣睡，羅越忽然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叫喚，一下就醒了過來。廂房裏沒開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羅越並沒有看見有人在他身邊，對麵床上王麗睡得正香，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做什麼夢了吧？羅越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覺，不料又聽到那個聲音。這次更清楚了：“羅兄弟，羅兄弟……”羅越渾身一哆嗦，好像是吳七姑在叫他，深更半夜的，不要把王麗吵醒了。他悄悄下了床，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果然門外的天井裏，站著一個穿著藍布衣的老太太，正是吳七姑。“羅兄弟來，我帶你去玩。”老太太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很詭異，但是羅越卻沒覺得害怕，因為他知道吳七姑的精神不正常。這座老院子的前院是左右兩間廂房，中間是堂房，羅越並不知道穿過堂房到後院是什麼情況。吳七姑對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著。吳七姑瘦小的背影，在黑夜中仿佛沒有重量一般，一點腳步聲都沒有。羅越身體虛弱，走起路來也是軟綿綿的，加上腳上穿的又是雙布鞋，也沒有什麼腳步聲。穿過堂房，後麵是個小小的後花園，兩邊各有一排房間，在黑夜中顯得十分詭密。吳七姑徑直走到一間房前，在黑暗中摸了牆上的什麼機關，房門悄然開了。她回頭對羅越詭異地一笑，閃身進了房裏。羅越稀裏糊塗跟了進去，隻見房裏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他心裏納悶，這有什麼好玩的，老太太真是太不正常了！不料吳七姑不知從哪拿起了一盞油燈，用火柴點亮，招呼羅越跟著她。令羅越驚訝的是，房間的牆角居然有個暗道，可以通往地下的地窖。“好玩的東西都在下麵呢。”吳七姑得意地對羅越說。通往地窖的階梯並不太長，地窖的高度也就剛好容一個人站立。借著油燈的光線，羅越看到地窖裏很幹燥，地麵鋪著地磚，顯得很整潔，應該是有人護理的。地窖的牆邊，整齊擺放著一個個的陶罐，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還有幾個黑漆木櫃子，櫃門上都掛著老舊的鐵鎖。“給你見見我們月娘門的寶貝，都是好玩的東西。小雅雖然是現在的大姐頭，但她不好玩，我都沒讓她看我的寶貝。”吳七姑得意地說。羅越這才覺得不妥，吳七姑的精神不正常，這裏藏的月娘門寶貝，肯定是不給外人看的，現在吳七姑不知為何對他這麼好，把寶貝給他看，會給人造成他羅越占吳七姑便宜的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