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他的臉上顯出痛苦的神情，他雙眸充血，雙手揪扯著自己的頭發，近乎崩潰般地喃喃自語，她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她懷了他的孩子，他聽到這個消息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年近半百，他已經不再有什麼期盼了，本來妻子就不能生育，縱使他心中有萬般渴望擁有一個孩子，卻也無可奈何，可現在，卻有另一個女人給了他唯一的希冀……
然而，卻是他親手打破了那美夢！
他竟然殺了自己的孩子！
一刹那，他萬念俱灰，覺得冷諷至極，更恨天意弄人，這算是什麼？這到底算什麼？在煎熬中聽到那個令他狂喜的消息，但那歡欣卻來不及維持半秒，轉瞬間從天堂跌落至地獄……是他，都怪他，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怨不得人，恨不得人，他自己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嚴彬的神色難掩悲慟絕望，他聲音嘶啞地道：“難道沒有辦法保住孩子嗎？”
醫生歎息搖首，“那種藥對女人的身體傷害太大了，就算拚死保住胎兒，生下來之後也未必能活得久，我們醫院也有過這樣的案例，更甚者生下的還是畸形胎兒，先生，您再好好考慮一下吧，對了，病人現在已經清醒了，您可以進去看看她了。”
半晌，嚴彬站在病房門口，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推門進去了。
她醒了，臉色慘白得可怕，雙眸呆滯無神地盯著窗外，聽到推門的聲音，下意識地轉過頭來，凝向嚴彬。他在病床前站定，二人對視著卻無語凝噎，她看著這個上歲數的男人，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如此哀慟悲愴的神情。
她複又轉開目光，凝向窗外濃重的夜色。
他也看著她，幾番欲言又止，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視線無意掃到床頭櫃上，那裏擺放著她的包，他依稀從包中看到了一張B超照片。他不動聲色地走過去，似是不經意間手指觸碰到她的包，從裏麵抽出了那張B超照片，手指摩挲著那張B超照片，他知道，那就是他一直渴望的孩子……
“我都聽到了。”顧雅寧驀地啟唇，聲音平仄，不起一絲波瀾。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有這個孩子的存在……”
“這段時間，我的心一直很亂。”她緩緩道，手覆上小腹，那裏在抽痛著，她知道，那是她垂死掙紮的孩子，一如她此刻的心，“我在猶豫，要不要拿掉他，可我舍不得，我也有想過要把他生下來，然後帶著他遠離這個城市，不讓任何人知道，但我不能拋棄我的父親、妹妹，他們更需要我，更何況，這個孩子是不被認可的存在，他將來還要背負私生子的罵名，那麼，我又何苦把他帶到這世上……”
他咬牙，眼眸怒紅，雙手握緊成拳。
“其實，孩子沒了倒也好，一次解決掉，長痛不如短痛……”
他一拳砸在床頭櫃上，怒道：“我在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孕了！”
她凝著他，臉色淡然，“告訴你有用嗎？”
他愣住，半晌啞然。
“你能做這個孩子的父親嗎？你願意為了他同自己的妻子離異嗎？倘若我生下他，你能保護他愛他不讓他受一絲委屈嗎？我們之間不過就是一場交易，像你這樣常年穿梭在風月場所的男人，女人於你僅是身外之物，玩一玩就可以隨手丟掉，那麼，我還能相信你嗎？”
一番話如連珠炮般向他襲來，他無力躲，更無話可反駁。
他想告訴她，他是愛這個孩子的，他真的很想要一個孩子……
“你走吧。”顧雅寧別過視線，不再看他，“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之間也沒有任何瓜葛。”
“對不起。”最終開口，隻剩這三個字飄散在風中。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反正你也沒有想過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於你於我都隻不過是一個累贅，馬上就要打掉了，更好。”
她淡如清風的態度終於激怒了他。
“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
“我……我有想要這個孩子……”
嗬……真諷刺，顧雅寧突地泛出輕笑，她愈笑愈瘋狂，笑得滿麵淚水瘋狂肆意，“可現在講這些已經晚了。”
嚴彬閉了閉眼，太陽穴青筋暴跳，胸口不斷地起伏著，眸底隱匿著巨大痛苦，而他緊緊攥著那張B超照片，眼眶中淚水打轉，卻遲遲未掉落，他背過身去，舉步維艱，喉嚨間似是哽著什麼，窒悶得難受。
唯剩顧雅寧一個人在病房，她靜靜地躺在床上，臉上表情轉冷，她閉上眼睛想小睡一會兒，她如此安靜，仿佛剛剛上演的那場鬧劇，同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