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上學的路上,我的思想進入到了一個無法回頭的死胡同,竟然棄了大橋不走,順著狹窄的河堤向學校邊的小石橋走去,一邊走一邊從書包裏將書掏出來扔進河裏。
現在是六月份,已經到了汛期,課本還來不及在水中翻個跟頭就被腥臭混濁的河水衝的無影無蹤。
最後,我連書包也扔進河裏,心情變的舒暢起來,仿佛有種從未有過的輕鬆湧上心頭,充斥到他全身每一個細胞。
小石橋果然被水淹沒,這還是上一次崔老師告訴我的。
河水混濁汙穢,根本就看不到石橋的影子。
我呆呆的坐在堤上的小土地廟上,看著天,天上的彩霞沒有輪廓,說不上到底像什麼。
這個小土地廟是村裏死人後家屬來拜祭用的。
我曾經跟著祭拜的人來看過,白壓壓的一片跪伏在地上哭聲震天,有些人哭的的確是傷心;有些人卻是在幹嚎著硬擠著眼淚;還有些人哭著扒在地上,非要等人上前攙扶才肯起來,但是絕對讓人看不出哭的是真還是假;更有甚者,混在哭喪的隊伍裏強抿著嘴,仿佛隨時都可能會笑出來。
我突然想起了爺爺。
以前,爺爺經常會把我揣在破棉襖裏,趁著夜色用秤網釣些小魚小蝦的給我打牙祭,可是就在我五歲的那一年,爺爺突然間從我的世界中消失。
我隻是一覺醒來,爺爺就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什麼地方,隻知道他臨走的時候在家裏的牆上寫了八個字:“孽子不孝,寧為客鬼。”這些事是娘後來告訴我的。以前我們家也算的上是官宦之家,可惜到了爺爺這一輩,家境沒落,好在爺爺還能識文斷字,不過好像他寫的那個“孽”字還是錯的。
爺爺的離家出走不是沒有道理的。
奶奶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為了救他而死,那個時候爺爺曾經想過要死,可是他說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要活下去。
而讓爺爺心灰意冷的原因是,那個時候的程常福是造反派中的一個小頭目,他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母親的死,但也脫不了幹係,好像那個年代人真的死六親不認。
也許母親的死對程常福造成觸動,也許他還算是有點良心,利用各種關係保住爺爺的命,放他在牛棚裏改造。
爺爺還是走了,也許是去辦他想辦的大事,沒有人找過他,他也沒有回來。
我想學爺爺,一走了之,可是我又想起崔老師,這個給了他母愛的女人。她曾經說過我是她的希望,那麼她要是知道自己放棄學業應該會很傷心。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去看看她,哪怕是再偷偷的看她一眼,然後就永遠的離開這裏。
根據自己對這條河的了解,小石橋雖然被淹沒,但是淹得並不是很深。於是,我挽起褲腿,試探著想從小石橋上趟過去。
事情並不是我想像的那麼簡單,等走到小石橋中間的時候,看著渾濁的湍流,我突然感到有些頭暈眼花。
畢竟是大病初愈,身體還沒有恢複完全,我慢慢的感覺到惡心,一個立足不穩,跌落進河中,頓時,混濁腥臭的河水嗆進他的嘴巴,鼻孔,耳洞,漸漸的意識沒有了,整個世界也安靜下來……
我感覺自己在一條路上,僅僅隻是一條路,沒有盡頭,周遭是空白的,心裏十分害怕,一直往前跑,可是路在延伸著,我隻能一直跑,一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