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昏還在持續,很多人家都在關著院門,巷裏沒有走動的人,路上的車輛也不是很多,這樣的外麵一下子靜了很多,要是趴在大地上貼著耳朵聽,可以聽見大地的心跳,我摸著自己的胸口,睜開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拍拍手上的土,再拍拍身上的土,還有臉上,也擦一下吧。我的嘴裏哈出熱氣,鼻孔裏也呼出熱氣,這熱氣隻存在了一陣子,就消散了,就像喊出的聲音,很快就消散了。這一刻,沒有人大聲呼喊。周圍隻是寒冷的空氣。
冷空氣吹到了我的脖子,我趕緊裹了裹衣領。我往南看,一切都在寒冷中,都是灰色的,這灰色反而讓人心裏涼涼的,也空曠了。我想用鼻子吸一下這灰色,我深深吸著,我知道,很多灰色都被我吸進心裏了。
我走到了公路上,站在公路邊上,我想蹲下來,可是不行,這樣子蹲在公路邊,會比較難看,要是有人過去,會看到我的,我踢了踢腿,還是沒有蹲下來。我的手在口袋裏動著,我沒有拿出來,我想揉搓一下自己的臉。
公路東邊有著輕霧,那裏就顯得神神秘秘的,我笑了一聲,我的手拿了出來,我揉搓著自己的臉,揉搓完了,我想要吸一顆煙,就站在這裏,把煙放在口中,點燃,吸一口,手指夾著,彈一下煙灰,哦,煙灰還沒有多長呢。
可是,我的兜裏沒有煙,連煙味也沒有。我的手自動到兜裏翻了翻,這顆煙吸不成了,在這樣的寒冷中,是很適合吸一顆煙的,就站在公路邊上,一隻手放到口袋裏,一隻手夾著煙,放到嘴裏吸一下,煙的火光深深亮了一下。
或許會碰到一個人,他從東邊走過來,低著頭,嘴裏吸著煙。我等他走到麵前,我就說了一句話,攔住了他,他沒有被嚇一跳,他的樣子很平靜,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胡子,他的大衣,他的鞋,我等著他給我一顆煙。
他掏出一盒煙來,原來他吸這個牌子的煙。他拿給我一顆煙,我表示了感謝,我再次發出請求,請求借用他的火點燃這顆香煙。他把他吸著的煙遞給我,我拿過來,對起火來,我吸了兩口,我的煙點燃了,我把煙還給他。
我問他要去哪裏?他告訴我,他不去哪裏,隻是在路上走走。是啊,他吃了飯,就自已走了出來,走之前帶上了那盒放在桌子上的煙。本來想好要去一個地方的,走到半路,又改變了注意,就在路上走走吧,不去別的地方了。
我有時也是這樣的,本來想好了要去一個地方,就準備去了,走在路上,看見路邊的小石子,踢了一下,看到身邊過去的行人,行人是在喜悅著,我也高興了,我又踢了一下小石子,我在心裏想著,我改變想法了,我不去那個地方了。
於是,我就隻在路上走走,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走去哪裏,走到哪裏就算哪裏吧,我可以看看過往的行人,可以看看站在路邊的那一對男女,還可以看看圍成一堆引起爭執的一群人,有很多都可以看看,有很多都可以想想。
這個送給我煙的男人,我對他再次表示了感謝,他的年齡要比我大,知道的事情要比我多,我很想和他多談幾句,但是,他要走了,他要離開了,他要接著往前走,前麵會遇到什麼,他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隻是希望,這個男人可以告訴我他的名字,我也說出我自己的名字,我就住在這個村子裏,下一次遇見,就到我的家裏去坐坐,我的家裏很簡陋,他不會介意的,他會看到我的家中到處充滿了好客的氛圍。
他走過去了,他沒有拍拍我的肩膀,我又喊了他一聲,他回過頭來,他的嘴唇在動著,沒有說出幾句清楚的話。我控製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說,我們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嗎?他拿起煙,放到嘴邊,吸了一口,煙霧遮擋了他的臉。
不然還能怎樣呢?談話總是要結束的,不是這樣,就是那樣,我總希望是那樣的,那樣究竟是我想的哪一樣,我也說不清,隻是那樣沒有發生,我就覺得是美好的,我抱著幻想,我在那樣的結束裏,以為自己不會有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