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沒臉出來見人?
眾人心裏冒過巫無數猜測,但無一例外的,看向寧玥的眼神不若先前那般怠慢了。
望著這些口無遮攔的妃嬪,誠惶誠恐地“跪拜”在自家小姐腳下,冬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散席後,嚴惠妃借著如廁的名義短暫地留了下來。
“長孫妃。”她叫住寧玥。
寧玥屏退了宮人:“惠妃有話要對我說?”
嚴惠妃正色道:“我聽說,昨晚長孫殿下去探望陛下了,皇後也在,長孫殿下沒靠近皇後吧?”
寧玥搖頭:“沒有。”
“那就好。”嚴惠妃鬆了口氣。
寧玥狐疑地眨了眨眼:“真有……這麼厲害嗎?我是指她身上的……”
嚴惠妃歎了口氣:“若非我親眼所見,也是斷斷不會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邪門的東西。”她隨手掐了一片葉子,仿佛陷入了十分驚恐的回憶一般,輕輕地抱緊了雙臂,“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小產,陛下體恤我,特地恩準了我娘家人入宮來看我,我哥哥也在隨行的行列。按理說,外男不得在後宮留宿,但我實在病得太重,陛下怕我就這樣撒手人寰,便許哥哥和娘親徹夜在床前守著我。我醒了,說想吃外頭的餛鈍,哥哥出宮去買,半路撞到了耿皇後。
耿皇後沒有怪罪我哥哥,溫柔地問他,惠妃怎麼樣?醒了沒?要不要吃什麼?我哥哥對她印象極好,我也因為這件事對她稍稍改觀。
可惜好景不長,我病愈後不久,便聽說了哥哥自殺的消息。我匆忙回家,娘親告訴我,從宮裏歸來後,哥哥便像中了邪似的,成天抱著一方帕子,拚命地聞,聞著聞著,還瘋癲地呢喃,說什麼沒了、沒了。我起先不懂,後麵無意中聽到秦公公與皇後的對話,才知是皇後害了他。皇後表麵沒懲罰他的衝撞,卻賜了他一方有特俗香氣的帕子……是她,她害死了我哥哥!卻還在嘲笑我大哥愚蠢!”
嚴惠妃轉過臉來,眸中滿是淚水,“你說我能不恨她嗎?我能不奪了她的皇後之位嗎?!”
寧玥拍拍嚴惠妃的手:“別太傷心了,她不會有好下場的。”
嚴惠妃抹了淚,平複了情緒,說道:“老實講,我哥哥不是唯一一個中招的。”
“陛下會不會也是中了她的……”寧玥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種香氣。
嚴惠妃輕輕搖頭:“陛下那邊,我不清楚,我猜是的,陛下曾經那麼寵愛陳皇後,怎麼會看上她呢?寂寞?我們都不差啊,卻從未得到過陛下的歡心。”
“她的體香,對女人有用嗎?”寧玥問。
嚴惠妃道:“沒用,對太監也沒用。那香氣也不是特別濃厚,隔近了才能聞到,正常的交往見麵是不會被影響的。你讓長孫殿下防著她,別讓她近身就是了。”
……
主院的暖閣中,南疆王與玄胤用了早膳,由玄胤攙扶著在院子裏散了會兒步,見天色不錯,又叫小德子在樹下的石桌上擺了一副棋盤。
“你身邊也沒個跑腿兒的。”南疆王拿起茶壺,給玄胤倒了茶,如百姓家的老者,疼愛自己的孫兒一樣。
玄胤頷首,道:“有個小廝,在大帥府。”說的是冬八。
“小廝哪裏夠?等你入了宮,小廝就不能帶咯!”南疆王喝的是羅漢果茶,味道很怪,他咂了咂嘴。
玄胤倒是習慣,喝了好幾口。
南疆王道:“宮中規矩大,還是得有個機靈的人,你看小德子怎麼樣?”
玄胤想起了夢境中,小德子的確是南疆王留給自己的內侍,當下,也沒說反駁的話:“挺機靈的。”
“他是朕從老虎爪子下救回來的!那年朕去狩獵,他是守林的小太監,給老虎喂食,結果老虎不吃兔子,非得吃他,朕一箭射死了老虎,順便把他帶在身邊了,論忠心,沒誰忠心得過他。”南疆王看向玄胤,“給你吧!”
不帶玄胤開口,南疆王又道:“朕駕崩之後。”
玄胤的手臂僵了僵:“您是要長命百歲的。”
南疆王笑笑,沒有說話。
小德子從屋裏端出一盤散發著熱氣的椰子糕,放到桌上後,乖乖地退到了廊下。
“老趙這兒什麼都難吃,就這椰子糕味道還湊活,來。”他把盤子推到了玄胤麵前。
椰子糕是混合了牛乳與椰肉熬製的,玄胤不喜奶味兒,隨意吃了幾口,吃到一半的時候,心口突然抽了一下。
見他蹙眉捧心的樣子,南疆王關切地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玄胤揉了揉心口,又沒事了:“沒有。”
“什麼沒有?你呀,跟太子一個樣,不舒服也總自己撐著,好像看大夫是多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南疆王瞪了瞪他,對小德子道:“小德子,把梁太醫叫來。”
“不必了,我真……”話未說完,心口又抽了一下,他噎住。
梁太醫是荀太醫的徒兒,醫術沒師父精湛,但荀太醫年紀太大,不好舟車勞頓,才使了他隨行靈蛇島。他給玄胤把了脈:“回陛下,長孫殿下的脈象並無異常,請問長孫殿下除了心口抽痛,可還有別的不適?”
“沒了。”
“現在還痛嗎?”
“不痛了。”本來就不痛,隻是一抽一抽的不太舒服,好像被什麼給勾住了,微微地發癢。
梁太醫拱手道:“這些都是正常的,就像打嗝一樣,若是長孫殿下再有不適,我再來給長孫殿下診治。”
玄胤點頭:“有勞梁太醫了。”
南疆王端詳著玄胤:“真沒事嗎?下午有一場狩獵,你若是身體不適,就留在這邊陪朕。”
玄胤不甚在意地說道:“真沒事,皇爺爺請放心。”
……
島主院,趙島主又渾身發癢了,不是皮肉,而是骨頭,仿佛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咬,一直咬入他的心髒,他難耐地推開了房門。
愛妾端著一碗補湯走來:“老爺,老爺妾身燉了你最愛的老鴨湯。”
趙島主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朝大門外走去。
愛妾把湯給了一旁的丫鬟,提起裙裾追上去:“老爺!您去哪兒啊?您早飯都沒吃呢!”
趙島主悶頭疾走。
愛妾扯住他袖子:“老爺您最近是怎麼了?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病了!”趙島主厲害著甩開了愛妾的手。
愛妾納悶,老爺是中邪了還是怎麼?這麼凶?!
“老爺!”她再一次抓住了趙島主的袖子,“你這麼著急是要去哪兒,不把話說清楚,妾身就不放你走了!”
趙島主啪的一聲,甩了她一耳光。
她當場怔住。
趙島主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張嘴,似乎想道歉、又似乎想安撫,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倉惶地離開了院子。
趙島主狂奔到耿皇後的住所:“我要見皇後!”
小太監入內,通傳了一聲,依舊是嶽公公見的他,嶽公公手執拂塵,麵上含了一絲似是而非的笑,氣定神閑地看著他:“娘娘鳳體欠安,還在歇息,趙島主何事?”
趙島主抓住了嶽公公的手腕,雙目赤紅:“我……我要見她……就一麵……一麵就好!”
嶽公公瞥了一眼他死死鉗住自己的大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島主這話說的,好像娘娘是您什麼人似的,您呐,得主意分寸。”
趙島主揶揄道:“我明白,可是我……我……嶽公公你應該知道的,對不對?”
嶽公公從寬袖裏拿出一方繡了蝴蝶的帕子,擦了擦額角。
趙島主眼尖兒地瞥見了帕子上的蝴蝶,一把搶在手裏,拚命地嗅了起來,但很快,他怔怔地看向帕子:“不是她的……”
嶽公公笑道:“是奴家的,島主若是喜歡,便拿去吧。”
趙島主惡寒地扔回了嶽公公懷裏:“快叫她出來!我……我受不了了……”
嶽公公撫上了趙島主肩膀,傾過身子,在趙島主耳畔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您說是不是?”
……
午飯後,寧玥為玄胤換了一身清爽的行頭:“水、幹糧、金創藥還有火折子都在裏頭。”
玄胤抱著她好笑:“狩獵兩三個時辰便回來了,你弄得像遠行似的。”
“還不是擔心你遇到什麼突發狀況嗎?上次地宮的教訓還不夠?”
“上次被困在地底的好像不是我吧?”
“正因為是我,我才比你有經驗,知道出門必須要帶什麼!”寧玥一本正經地說。
玄胤撫摸著她柔軟的臉蛋:“其實你就是舍不得我,說一聲,我就不去了。”
寧玥睨了他一眼:“不去,留在這邊幹什麼?”
“幹你。”他的手探入了她羅裙。
寧玥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拿出他在她腿間作亂的手,將他推出了房門。
……
豔陽高照,森林中光線斑駁,氣溫濕熱。
趙島主一馬當先,領著諸位皇嗣與公子以及一些略懂騎射的千金往叢林深處而去,他笑著道:“不是我吹啊,我這靈蛇島的獵物個個兒都是寶貝,你們在外頭見都見不著!”
有人抬杠地說道:“都有什麼寶貝?說給我們聽聽!”
“四隻爪子的蛇,你們見過嗎?”
“四爪蛇?那不是傳說中的蛟龍嗎?”那公子問。
趙島主爽朗地說道:“對,就是蛟龍,我這林子裏有蛟龍,看你們誰能獵到!”
信蛟龍的,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色;不信的,鄙夷地嗤了幾聲,轉頭搜尋別的獵物去了。
過了警戒線後,趙島主勒緊韁繩,對眾人道:“千金們就別進去了,裏頭都是凶獸,你們就在外圍獵些兔子啊小鹿啊什麼的。”說著,對一旁的隨從比了個手勢。
隨從會意,悄悄地放兔子、放小鹿去了。
今日來狩獵的皇嗣中除玄胤之外,另有二皇子宣王、三皇子與六皇子,許是得了嚴惠妃的指示,三皇子一路上待玄胤十分恭敬,遇上好獵物必先讓給玄胤。
宣王就不同了,自打知道玄胤是皇長孫,便對玄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玄胤要獵什麼,他就去搶什麼,搶不到便一通亂射,攪得獵物全被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