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自海平麵冉冉升起,奪目的金輝沉入碧波,粼粼而動。
一座僻靜的院落中,寧玥緩緩睜開了雙眼,動了動身子,酸痛得倒抽一口涼氣!
昨夜真是得意忘形了,居然由著他要了那麼久,盡管他一再放緩速度,十分溫柔,但到了早上才明白,還是被他吃得不輕。
寧玥摸了摸床鋪,一片冰涼,喚了冬梅入內。
冬梅笑嘻嘻地打了簾子進來,手裏捧著一套改了尺寸的裙衫和肚兜:“跟姑爺和好的滋味兒任何?”
寧玥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都會打趣我了是不是?”
“嘿嘿,奴婢這不是高興嘛?老實說,奴婢以前特希望您在外頭來個第二春什麼的,不過後麵轉念一想,姑爺也挺好的,您要是有了第二春,姑爺就慘了。”冬梅笑著說。
寧玥一記眼刀子飛了過去,真是個無法無天的丫頭!還盼望她的第二春!
話說回來,玄胤算不算她的第二春啊?
好像算。
不知想到什麼,寧玥摸上了自己的臉,盡管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那年輕的肌膚還是宛若新生的一般。
“唉。”她歎了口氣。
冬梅給她換上肚兜:“您歎什麼氣?”
“我歎氣我總笑耿皇後一把年紀了還在打玄胤的主意,其實自己也不年輕了呢。”活了兩輩子,前世今生的年紀加起來——
不敢想了。
冬梅如今倒是有些相信寧玥的前世之談了,給寧玥係好絲帶,半開玩笑地說道:“您呐,就是活一千歲,姑爺也隻能喜歡您呐!”
寧玥忍俊不禁,活一千歲,那不是千年老妖了麼?
穿戴整齊,寧玥去洗漱,冬梅到小廚房把蒸好的燕窩與早點端來。
寧玥依舊有些害喜,胃口不大好,強撐著吃了幾口燕窩,又問:“玄胤是去陛下那邊了嗎?”
冬梅道:“是呀,一大早,鍛煉完便去了。”
還鍛煉?大半夜才睡,早上是怎麼起得來的?不愧是軍閥世家的公子,在這方麵,從未放鬆過自己。
寧玥彎了彎唇角,道:“他吃早飯了沒?”
“沒,說是到陛下那邊去吃。”冬梅給寧玥倒了一杯煮過的牛乳,“大少爺說,這個對孕婦好的。”
寧玥喝了半杯。
……
今天是接管鳳印的第一天,該宣布的事項必須及時宣布清楚,免得日後鬧出什麼笑話來。
早飯後,寧玥讓冬梅給後妃們帶了話。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妃們三三兩兩地到了。
第一個到場的是李順妃,自打小產後,李順妃便夾起了尾巴做人,不管誰設小宴,都第一時間去捧場,大夫說小產後需要多多調養,才不至於落下病根。但這個節骨眼兒上,李順妃哪裏敢叫人瞧出端倪?打扮得反比平時精致些。
“順妃娘娘精神頭不錯,想來身子調理得差不多了。”寧玥麵含微笑地說。
李順妃生怕寧玥抖出她和六皇子的事,麵上閃過一絲惶恐:“托長孫妃的福,我好多了。”
寧玥淺淺一笑:“怎麼是托我的福?要托也是托陛下的福才對,順妃是陛下的人,自然有陛下庇佑。”
李順妃的腿當即就軟了,四下看了看,壓低音量道:“長孫妃,從前是我對不起你,不該聽信讒言去算計你,但你相信我,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的!”
“好一個迫不得已!你自己犯了錯,卻誘我去撞破,還想殺了我成為你們一輩子的感情築基石,我命大地活了下來,但絕非你的仁慈!如今你卻叫我原諒你,還相信你是迫不得已?我是冤大頭麼?”寧玥冷笑。
嚴惠妃嘲諷她,至多是逞口舌之快,而李順妃,卻實實在在地算計她性命,要不是根基不穩,她早把這樁風流韻事捅到陛下跟前去了。
李順妃急了:“我……那個……長孫妃,你……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講出一句完整的話,眼看著寧玥失了耐性,忙一咬牙,道:“好,你記恨我,我認了!但請你不要為難六皇子!他是無辜的!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我脅迫他,他身不由己!還有,那天算計你的事,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他自始至終不知情,而且最後,他也放了你!還請你看在他放過你一條生路的份兒上,不要去找報仇!”
“哈!”寧玥不可思議地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要感激他沒有殺我咯?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我又不是罪人,他也不是審判官,他本就不該殺我!殺我是他的錯,他及時糾正了自己的錯,救贖的是他自己!關我什麼事?難道我要為他的洗心革麵衷心地感激他?”
“可是……如果他不放過你,你已經死了,他……他救了你一命!”
“哎喲。”寧玥快要被順妃的邏輯整服了,“照你的說法,我隨便上大街上抓個人,揚言要殺他,之後又放過他,自此,他便欠了我一條救命之恩是不是?順妃我告訴你,挾持皇室本就是一樁重罪,我沒治他的罪,才是真正的救了他一命!”
李順妃被噎得麵色發白:“……好……就算……就算是你說的這樣,我們……我們都欠你的,但我剛剛已經說了,我也是聽信了讒言……”
“聽信讒言是你自己有貪欲,講到底,還是你私心作祟。”
李順妃顯然沒料到寧玥的思維與正常女子如此不同,普通人經曆了那樣的事,早對六皇子感激涕零了,她卻一點思想包袱都沒有,而且她強調了自己被人誤導,她卻一點都著急追問她是被誰誤導!
“郡王妃,你……你難道不想知道幕後操控著一切的人是誰嗎?”她咬緊了唇瓣。
“不想知道。”寧玥慢悠悠地道,心裏卻道:這麼弱智的問題,用腳指頭猜也能猜出是誰,還用你告訴我嗎?這不是等於接受了你的示好?
李順妃還想再說什麼,劉貴妃與嚴惠妃來了。
劉貴妃一宿未眠,容顏憔悴,撲了厚厚的妝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鴉青,她進屋,先是朝寧玥翻了個白眼,隨即在左下首處坐下。
嚴惠妃與寧玥的眼神在空中交彙,嚴惠妃友好一笑,寧玥微微頷首。
這一幕,被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寧玥的劉貴妃盡收眼底,劉貴妃譏諷出了聲:“喲,昨兒是誰暗諷長孫妃是不幹淨的破鞋的?今兒就跪下來舔人腳丫子!不嫌惡心!”
嚴惠妃笑了笑:“某些人不是已經跪舔過了嗎?怎麼樣,滋味還好嗎?”
劉貴妃氣得險些掀翻桌子。
嚴惠妃挨著李順妃坐下。
很快,張麗妃也來了,她瞅了一眼劉貴妃旁邊的作為,有些納悶。按照位份尊卑,劉貴妃之後便該是嚴惠妃才對,嚴惠妃卻搶了她的位子——
張麗妃打了個嗬欠,在嚴惠妃的位子坐下,扯了扯嚴惠妃的袖子問:“喂,你是不是跟貴妃吵架了?”
不待嚴惠妃回答,劉貴妃冷嘲熱諷道:“你還跟她好呀?當心被她賣了都不知道!人家現在是長孫分眼前的紅人兒,你最好識相些,別給衝撞了!”
張麗妃生平最討厭接近皇位的人,誰能耐誰是她敵人!她厭惡地鬆開嚴惠妃的袖子,往劉貴妃身邊擠了擠。
寧玥不動聲色地喝著茶,仿佛沒察覺到妃嬪間的暗湧。
很快,珍兒入內,對著冬梅耳語了幾句,冬梅躬身,壓低了音量道:“嶽公公求見。”
“哪個嶽公公?”寧玥問。
“皇後身邊的新內侍長。”
“宣。”
冬梅給珍兒使了個眼色,珍兒退出去,不多時,一名膚色白皙、身形清瘦的中年太監抱著一個錦盒走了進來:“奴才嶽東海,叩見長孫妃娘娘,叩見貴妃娘娘、惠妃娘娘、麗妃娘娘、順妃娘娘。”
寧玥不疾不徐地說道:“嶽公公一大清早過來,可是有事?”
“今兒是長孫妃上任的第一天,皇後娘娘身體不適,不能前來道賀,特備了一份薄禮,命奴才送來,往長孫妃笑納。”嶽公公像隻笑麵虎,奉上了錦盒。
冬梅將錦盒接在手裏。
寧玥淡淡地笑道:“娘娘客氣了,替我轉告娘娘,我稍後再去向她老人家謝恩。”
聽到老人家三字,嶽公公的麵上浮現了一抹僵硬,但很快,又掩了下去,躬身道:“奴才告退。”
冬梅嘀咕:“什麼嘛?故意拿喬!故意給下馬威!”
她不拿喬才奇怪了,昨兒發生那麼多事,先是當眾出醜,再是失去秦公公,晚上又被玄胤奪了鳳印,隻怕一整夜都在生悶氣。寧玥道:“把東西收好。”
“是。”冬梅轉身進了屋。
有丫鬟給妃嬪們奉了茶。
寧玥掃了眾人一眼,道:“今天叫諸位娘娘過來,除了正式與大家見一麵之外,也有一個重大消息宣布。”
劉貴妃冷笑:“什麼消息呀?別是陛下又多出個什麼孫子吧?”
寧玥的臉上始終掛著平和的微笑:“我倒是希望如此,陛下舐犢情深,自然是子孫越多越好,我今日宣布之事,與子嗣無關。”她說著,打開了桌上的盒子,取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翡翠玉石。
眾人定睛一看,瞬間傻眼。
這不是……鳳印嗎?
怎麼會在長孫妃的手上?
寧玥撫摸著鳳印,不緊不慢地說道:“皇後娘娘抬愛,昨夜將鳳印賜給了我,從今往後,將由我代替她執掌六宮。我初來乍到,對六宮諸事還不太熟悉,會盡心向皇後娘娘請教,也請各宮娘娘不吝賜教,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盡管提出來,我會虛心接受。”
一席話,如大石落井,咚的一聲,震得眾人麵色驟變。便是嚴惠妃,也露出了驚詫萬分的神色。
誰都知道耿皇後有多寶貝鳳印,當初耿皇後受命與太子共同打理朝堂,無暇六宮之事,不知多少後妃上趕著去打鳳印的主意,全都被耿皇後壓下了。況且別說執掌六宮,便是協理六宮也聞所未聞。如今這黃毛丫頭,一成為長孫妃便跳過了協理六宮的板兒,直接蹦上了執掌六宮的高度。這種能耐,不得不令人佩服。
可是,真的是皇後主動把鳳印交給馬寧玥的嗎?
為什麼皇後沒來道賀呢?隻派了個內侍長。
她們絕不相信皇後是病得不能下床了,因為就在昨天,皇後都還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