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渾身疼痛,仿佛被巨石碾壓過,碾碎了骨頭還連著筋,視線也有些模糊,眼前一團光暈,一團霧氣,什麼都看不清楚,雲天邊冷靜的閉上眼,努力讓自己放輕鬆。
身心得以舒緩的同時,她順便回憶了一遍,昏迷前發生的事。
她重傷不支跳崖,打算伺機尋找生機,剛一跳,好像就被人救了?
是,是被人救了,她還沒死,她曾經死過一次,死亡,不是這個感覺。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以為跳崖後至少還能搏一搏,然而身體實在已經到了極限,她一跳意識就開始混沌了。
幸虧那人來得及時,不然她和燕論弘,鐵定會摔作一灘肉渣。
想想還有些後怕。
不過,救她的人是誰呢?
雲天邊正思量著,便聽見有人道:“你醒了。”
語氣很淡,嗓音華美,撩動心弦。
雲天邊為他的嗓音,心頭微微一顫,然後才反應過來,屋子裏還有人?她到底傷成什麼樣了?竟然毫無所覺!
因為清楚自己身上到處都是傷,所以雲天邊依舊平躺著沒有動,隻是睜開眼,撇過頭,循聲望去。
屋子裏,確切的說,應該是帳篷裏,端然坐著個陌生男子,手執書卷,正看著她。
這一刻雲天邊恍然大悟,剛才初醒來的那一刹,她的視線其實並沒有模糊,隻不過,是因為看見了這個人罷了。
他整個人宛如一塊絕世明玉,由內而外散發出清潤光澤,一眼望去望見了虛幻朦朧,沒辦法逼視他清透的容顏。
曾在武俠小說中看到,關於小龍女的描寫,她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霧裏,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然而眼前的這個男子,卻能令她黯然失色,隻見他一襲寬袍盡素,處在皎皎光暈之中,仿佛僅僅是個幻象。
美人如玉,瑩瑩生輝。
眉心朱砂一點,容顏清透絕豔。
媽呀,一個男人生了這麼副模樣,得讓多少女子自慚形穢?得讓多少女子掩麵淚奔?這種男人,還能娶得著老婆嗎?
詭異的是,他明明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她卻無法描繪出,他的具體輪廓。
這家夥給人一種虛幻縹緲不可捉摸的感覺!
用書卷敲了敲身旁的木桌,封淮君望著她玩味的道:“腦子不清醒?還是犯花癡?”
“呃?嗯?啊?”醒悟過來他在說什麼之後,雲天邊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閣下都長這副模樣了,我犯一下花癡,不也是很正常的反應嗎?”
封淮君擱下手中的書卷,點點頭,“思路清晰,說明腦子沒壞,萬幸。”
明明是在說她身體沒有大礙,可由這人說出口也太難聽了!什麼叫她腦子沒壞?她腦子好好的怎麼會壞?雲天邊一口濁氣憋在胸間。
“是你救了我?”雖然雲天邊盡量控製,但語氣仍有點不太好。
“是。”封淮君也毫不在意她的態度。
既然是救命恩人,說話難聽些就難聽些吧,不跟他一般計較了,雲天邊平靜下來,再次打量了他一遍,疑惑問,“你是誰?”
那座山林杳無人跡,他怎會及時出現?
“封淮君。”
“嗄?!”
“耳朵不好使?”封淮君說話仍是不太好聽。
雲天邊耳朵好使的很,隻是覺得難以置信,“你是定國公世子封淮君?”
封淮君悠悠道:“我還是你未婚夫封淮君。”
“……”雲天邊徹底傻眼,但也曉得,他真的是封淮君。
好一枝天山雪蓮!不惹塵世間煙火!
可是,有必要強調他是她未婚夫嗎?難道他會讀心術,聽到了她剛才的心聲——這種男人,娶得著老婆嗎?
他是在告訴她,他娶得著老婆,而且他的老婆,還是她?
“……”雲天邊惡寒。
欣賞了一遍雲天邊臉上變換不停的各種表情,封淮君作出了兩人見麵後對她的第一個評價,“你挺會惹事的。”
知道他指的,是這次的被刺殺事件,雲天邊十分憋屈的強調道:“我是無辜的。”
到金都後就一直想跟他見麵,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居然他們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嗬嗬,老天爺真頑皮。
“哦。”封淮君作恍然狀,“原來那些刺客不是要取你性命,而是吃飽了撐的鍛煉身體呀?”
“……”雲天邊被噎了個半死。
真的假的?有木有搞錯?這貨真的是她的未婚夫?這貨嘴這麼毒,怎麼會是她的未婚夫呢?她上輩子死得早,真沒來得及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忽然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那些刺客呢?”
“死了。”
雲天邊瞪眼,“你把他們全殺了?”
封淮君奇道:“我該好吃好喝供著他們嗎?”
雲天邊斜睨著他,“那你可有查到他們幕後主使?”
封淮君似乎略有那麼一絲絲鄙夷的道:“你連自己得罪什麼人都不清楚?得虧六侯爺的嗓門夠大,讓正巧路過的我聽見了,不然,你便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雲天邊被激得口不擇言,“我當然知道自己怎麼死的!我是被刺客殺死的!我隻是不知道我死在誰的手上而已……”呸!她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封淮君反問,“知道自己怎麼死的很光榮是吧?”
“……”雲天邊喉頭一甜,有血腥味泛出。
尼瑪,太能傷人了!一點跟這個未婚夫結婚的念頭都沒有了。/(ㄒoㄒ)/~~
封淮君很快又溫柔體貼的為她的傷口補了一刀,“當心,眼珠子要掉下來了。”
瞪毒舌君瞪得眼睛都疼了,雲天邊抬手打算去揉,結果卻摸到了受傷的臉。
他們現在身處一座寬敞的帳篷裏,帳篷裏隻有簡潔的床榻桌椅,不見其餘雜物,也沒有鏡子,雲天邊隻好用手摸。
她的右側臉頰的傷口很深,傷得十分嚴重,雖然整張臉被包的嚴嚴實實,但還是能大致的摸出來,她的整張臉腫得變形了。
她現在的造型應該足以與二師兄媲美了!
身上的傷口多達十餘處,輕的重的,長的短的,可算是應有盡有了。雲天邊又稍稍運氣,發現內傷也不輕。
右腳一動腳腕就疼,那麼粗的繩子綁著,燕論弘又那麼重,她腳腕上肯定磨掉了皮,甚至有可能磨掉了肉!
可惡!到底是哪個天殺的王八蛋要殺她啊?害她內傷外傷輕傷重傷兼毀容!她要將那王八蛋抽筋扒皮暴屍一萬年!
了解了一遍自個兒大概的傷勢,雲天邊心中的陰火一拱一拱的,“刺客們都已經死了,還有法子查出幕後主使嗎?”
她自三歲起就被帶到仙麓山,當了整整十三年的土包子,最近才下山來到金都,根本不可能與人結下這麼大,非得置她於死地的仇怨啊!
難道是父親的仇家?或者是母親的仇家?
“沒線索。”封淮君歪在木桌旁,撐著下巴看著她的一係列反應,覺得甚是有趣。
雲天邊臉色鐵青,慢慢摸索著坐了起來,輕喘著靠在床頭,眉頭深鎖,封淮君倒了杯溫熱的清水,曼然走到床邊遞給她。
“燕論弘怎麼樣了?”估摸著燕論弘也還好,隻是不知受傷了沒有。
封淮君還未作答,她便聽到了聲音。
聲音是從遠處傳來的,有幾分縹緲,燕論弘似乎正與人娛樂,聲音裏說不出的興奮,接下來,又是幾聲喝彩歡呼。
“侯爺中氣十足,想必好得很。”雲天邊無聲一笑,打量了一下所處的帳篷,這才想起一個重要問題,“這是哪兒啊?”
封淮君淡淡道:“狼魂營地。”
狼魂營地?聽著像是個軍隊的名稱,雲天邊困惑道:“是在軍營裏麵?”
“三天前,原約了你在雲府見麵,出門前忽然接到了旨意,軍中出了點事情,命我即刻前往處理。”封淮君緩緩退後兩步,與床鋪隔開一定距離,微笑著解釋了一下,“可巧聽見六侯爺鬼哭狼嚎,一聲一聲喚著你的名字。”
雲天邊愣了一愣,然後有點明白了,“你在軍營裏聽見了燕論弘的呼聲?難道說狼魂營就在那座山裏頭?”
封淮君道:“確切的說,是在六侯爺身下。”
“啊?”雲天邊瞠目結舌,“狼魂營在懸崖底下?”
大概覺得她豬頭般的臉上,浮現各種神情委實有趣,封淮君默默瞧著,聲音裏含了絲絲笑意,“嗯,你現在就在懸崖下。”
“嗬嗬,真的好巧。”
“是挺巧。”封淮君喃喃,不動聲色。
上次在街上遇見她,還不知她是雲天邊時,她就與燕論弘糾纏在一起,這回竟還同生死共存亡了,他們倆感情可真不一般啊。
雲天邊捧著茶碗出神,驀地腦海中靈光一閃,“我睡了幾天了?”他剛說幾天前?
封淮君上前道:“今天是第三天,午餐時間快到了。”
也就是說她昏睡了兩天兩夜了?雲天邊緊緊皺著眉頭,“我的情形,我家裏人可知道?”
“我派人知會過你祖父——你跟六侯爺在一起,有事先離開幾天。”封淮君從她手裏拿開茶碗,為她把了脈,又用指尖碰了碰她的眉心,“你的身體沒有大礙,先歇著,我去給你弄點食物。”
家人不知她出事也好,隻是,跟燕論弘在一起,太損她清譽了吧?
封淮君一邊向外走,一邊掏出一方絲帕,神色如常的擦了擦手。雲天邊瞧著他這動作,覺得哪裏有些不對,直到他出去了,門簾落下,雲天邊才幡然醒悟。
他擦的是他剛才碰過她的那兩根手指!
他是嫌她髒嗎?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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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裏雖然不怎麼安靜,勉勉強強倒還算清靜,軍營之中人數龐大,又都血氣方剛,喧嘩是免不了的,好在操練場設在遠處,聲音遙遙傳來,已有幾分虛幻,不會影響雲天邊休息。
封淮君離開沒多久就回來了,雲天邊歪歪斜斜靠在那兒,差點就進入夢鄉了,察覺到動靜,才迷迷糊糊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