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很艱難,剛才眼前一片空茫,她差點就沒撐過去。
雲天邊也算是活了兩輩子了,可卻從未受過這麼嚴重的傷,從未如此直麵麵對自身的傷,更不曾親自動手為自己處理這樣的傷。光看著身心就受到巨大的衝擊,更甭說親自動手了。
千難萬難,好歹熬過去了!
最後就剩下後背上的兩處,還有臉上的傷了,沒有鏡子,她無法處理臉上的傷,後背上的兩處傷,她的手勉強能夠得著,但她現在動作不能太大,不然就會扯爛身上其它傷口。
封淮君說,實在不行了,就喊他,喊他幹什麼?他又不能去給她找個丫鬟來,難道他要親自動手幫她嗎?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軍營裏既然沒有女人,那麼她重傷昏迷之際,是誰給她清洗的身體?是誰給她上的藥?是誰給她包的紮?是誰給她換的衣服?
雲天邊想到一種可能,血液從腳底板往頭上衝,差點爆炸時驀地想到,軍中是有軍醫的,肯定是軍醫給她清洗的傷口和處理的。
如果是軍醫的話,那就沒什麼了,雲天邊釋然了。
雲天邊準備喊封淮君,讓他叫軍醫來幫她,於是,將身體往被子裏攏了攏,她身上現在除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就隻剩下一件抹胸。
呃,抹胸……好像也不是她原來穿的那件。
既然軍醫裏沒有女人,那這抹胸,是他特意給她買的?
他給她買個抹胸倒沒什麼,但是,抹胸的尺寸未免太合適了吧?/(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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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邊換藥用了很長時間,封淮君就一直守在門口,不曾離開。雲天邊一叫他,他就轉過身,打開簾子進去。
抬頭瞧見雲天邊此時的模樣,封淮君走進去的腳步微微一頓,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一番折騰後,雲天邊筋疲力竭,滿頭大汗,她麵色蒼白如紙,頭發亂糟糟的,濕嗒嗒黏在頸項間,她原本就瘦弱,這下一看,整個人好像生生的萎縮了一大圈,像隻經曆過狂風驟雨的可憐的鳥兒。
掃了一眼丟在床下的,從她身上解下的,帶血的紗布和繃帶,封淮君不疾不徐上前,嗓音輕柔的問道:“你怎麼樣?”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竟然真的動手,為她自己大部分的傷處,換了藥並包紮好。
“剛打完一仗,要老命了,不過,還撐得住。”雲天邊虛弱的縮在被窩裏,氣若遊絲的道:“把軍醫叫過來吧,另外,給我弄麵鏡子。”
沒有鏡子看不到臉上的傷,雖然由軍醫為她換藥,會要更妥帖一些,但她覺得還是得親眼瞧著,她才能更安心。臉上的傷可不比別處,搞不好,她真的會毀容。
/(ㄒoㄒ)/~~即便她最終有辦法修複傷疤,但短期內,她的容貌是不可能恢複的了。
該死的!那幾個刺客的屍體在哪兒?她要去鞭屍泄憤!
“軍營中沒有鏡子。”封淮君眉頭微不可查的一挑,“軍醫這幾天外出不在。”
軍醫雖然是醫者,同時也是男性,怎麼說她是他的未婚妻,他絕不允許除他以外的任何男性碰她的身體,除非他跟她解除了婚約,他們之間再無瓜葛。
啥?軍醫外出不在?雲天邊呆若木雞,“那我昏迷的時候,是誰給我治的傷?是誰給我包紮的傷口?是誰給我換的衣裳?”
封淮君嘴唇輕啟,“我。”
雲天邊:“……”
被她呆傻的表情逗樂,封淮君嘴角一彎道:“當時你身上全是血汙和翻卷的皮肉,我除了覺得髒,沒有其它想法。”
雲天邊磨了磨牙,“我又沒說你對我有什麼不軌的想法!”她身上的那些傷,她自己瞧著都覺得醜惡無比,鬼才會有什麼興趣呢。
封淮君道:“那你臉紅什麼?”
有嘛?雲天邊死鴨子嘴硬,“我那是受了驚嚇!”
封淮君莞爾而笑,慢條斯理挽起衣袖,露出一雙瘦不露骨,精致得仿佛玉竹似的手腕,雲天邊一邊盯著看,一邊在心裏默默感歎。
這家夥臉麵精致也就罷了,連個手腕都長成這樣,還讓不讓人活了?
一想起她身上那些猙獰的傷,頓時自慚形穢灰心喪氣。
深受打擊啊!
封淮君在床邊站定,“轉過身去。”
鬱悶不已的雲天邊,聽封淮君的指令,機械的轉過身去。
雲天邊背對著他,抱著被子,無精打采。
封淮君的動作很輕,蘸上藥膏的棉布,猶如一片羽毛,冷不防滑過她的傷口,令她瞬間渾身緊繃!一緊繃便拉裂了傷口,血珠子順著她的背往下流,封淮君見狀蹙了眉頭,語氣中含了幾分責備,“你幹什麼?”
雲天邊一哆嗦,“癢。”癢到心窩子裏了,這貨太能撩人了!
“不想血盡身亡就忍著。”封淮君用棉布拭淨血液,等她身體放鬆了,才繼續上藥。
他的動作未免溫柔過頭了,她消受不起啊啊啊啊啊!
太癢了!癢入心肺,癢入骨髓!
雲天邊這次沒有緊繃身體,牙齒卻在不停的咯吱打戰。
“很痛?”封淮君聽見動靜,很有人性的問道。
雲天邊顫栗著道:“不痛,就是癢,非常癢,其實你大可不必下手這麼輕的,我不是嬌花,不怕摧殘,你不用太憐惜,下手稍微重那麼一點也可以。”
傷口還未愈合,上藥時難免會疼痛,但由於太癢了,她幾乎感覺不到疼痛。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賤骨頭。”
啪!封淮君把紗布拍在患處,一手摁住,另一隻手取來繃帶綁縛。
雲天邊一下子痛得咬碎了牙,“你要不要這麼狠?!”
封淮君無辜的道:“我怕你癢。”
雲天邊:“……”淚崩。
封某人不僅刻薄毒舌,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
封淮君彎腰站在床前,一圈一圈纏繃帶,絲滑的秀發垂在她肩頭,惹得她又是一陣哆嗦。
很要命,他的長發撒在她的肩頭,劃過她的脖頸,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頭頂,他的氣息潔淨好聞,一絲一縷鑽入她的肺腑,簡直比方才上藥時還要癢!癢得她心血沸騰,癢得她口幹舌燥!癢得她攥緊了被褥!癢得她忍無可忍!
“你抖什麼?”
“喂,好了沒有啊?”
“好了。”封淮君退後一步,把衣裳丟給她。
雲天邊深呼吸,深呼吸,撫平躁動的心緒,穿上衣裳,轉過身來,指了指自己的臉,“最後一處了。”
封淮君似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物,腦袋一會兒偏向左邊一會兒偏向右邊,一雙清透明淨得近乎聖潔,令人不忍直視的眼眸,卻一直盯著雲天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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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樣特別的眸子盯著,本身就壓力極大,他的神情又那般莫名其妙,雲天邊隻覺毛骨悚然,困惑且緊張,身子不由往後仰了仰,“你,看什麼啊?”
封淮君微微一笑,表情溫柔,由衷的讚美道:“好一隻漂亮得像小豬般窈窕可愛的兔子。”
剛才她獸血沸騰,眼睛也充了血,紅紅的像兔子,因為臉部腫大變形,她的眼睛也受了影響,不再是原來的形狀,看起來很有些奇怪。
她的眼睛紅得像兔子,麵部腫大,纏了繃帶則像豬頭,這兩點倒是真的,但怎麼也算不上漂亮!更遑論窈窕了!她身上纏滿了繃帶,臃腫得很,窈窕個屁啊!可愛什麼啊可愛?!像妖怪才對!毒舌君損人不帶髒字!
“……”雲天邊一口黑血哽在喉嚨中。
內傷似乎更嚴重了。
“本來就醜得像夜叉,便別做鬼臉嚇人了,嗯?”封淮君嘴裏說著刻薄的話,卻若無其事伸出雙手去,解開她臉上層層包裹的繃帶,見她戰栗著吸了一口涼氣,牙關緊咬,疼痛難忍,好歹還沒有喪失最後一點人性,他手上動作越發細致輕柔。
慢慢揭開一圈又一圈的繃帶,最後取下貼著創口的一層紗布,可怖的傷疤便展現在他眼前。
明淨的眸色倏然轉深,封淮君手上動作一頓。
雲天邊下意識抬手就要去摸,封淮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聲音柔和的道:“別碰。”
雲天邊怔怔的看著他,盡管他的情緒不外露,但仍然叫她找到一絲端倪,雲天邊心間堵堵的,十分難受,情緒一下子就沮喪了起來,聲音低低沉沉的問道:“是不是很醜?很可怕?”
封淮君道:“是挺難看,沒能讓我掉頭就跑,你該欣慰了。”
雲天邊又好氣又好笑,他安慰人也那麼毒舌!
封淮君把她的手摁下去,可她不死心,他一鬆開,她又抬起手要摸,封淮君這回不客氣了,拍蒼蠅似的,一巴掌抽了過去,雲天邊手指都快被打斷了,十指連心,痛得用另一隻手捂住,噝噝抽氣,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著轉兒。
啊啊啊啊,她心目中的男神是顏玉琢那樣的,溫潤如玉溫柔體貼!為啥父親給他挑了這麼個毒舌、又不懂憐香惜玉的未婚夫?她能退婚嗎?
封淮君低聲訓斥,“手別賤。”
雲天邊苦著臉斜眼瞟著他,腫大的臉愈發像個肉包子了,“我沒手賤,我隻是想知道,臉上傷成什麼樣兒了,心裏也好有個底。”
瞧見她眼淚汪汪,慘不忍睹的可憐模樣,想著她一個妙齡少女,容貌毀成這樣,心裏必定很難過,封淮君終究有些不忍心,態度便鬆動了些,“你沿著周圍摸一下,別碰到傷口,不然有得你痛的。”
哎,她想摸自己臉上的傷,還得經過他的批準,這叫什麼事兒?
不過雲天邊心裏明白,他是為了她好,怕她真實的觸碰到傷口,會難過,所以才不準她摸。
其實他也有他的好處,也不算一無是處。
雲天邊抬起手,想觸摸,卻不知傷口具體的位置,因此小心翼翼,從耳根一點點向上,封淮君忽然抓住她的手,雲天邊一愣,轉眼看向他,封淮君沒搭理她,隻抓著她的手,輕輕放在傷口邊緣,從下往上,避開傷損處,一點點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