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段故事都會有一個胖子。這是真理。
黎靜從學校回家,騎自行車全速需要三十六分鍾。要經過城邊的一個菜場,二十分鍾左右後會路經一個在建的別墅區。最後又五分鍾是沒有任何照明的公路,上完一個坡,就可以看見鎮口上的燈光了。之所以要描述得這麼詳細,是因為中間的任何一段路,一個人在晚上遇到另一個,都不會讓人聯想到任何美好的橋段。
黎靜就是在這個時候遇到葉辰的。
因為聽了囉嗦的物理老師總結班上同學成績下滑的諸多理由,加之整理登記了全班成績。她抬起頭看表的時候,離放學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小時又二十分鍾。校園裏各處都漸漸安靜下來。黎靜一邊自言自語地抱怨著當一個物理課代表的種種弊端,一邊推著自行車颼地在關校門前的最後一秒飛奔出去。
經過菜場的時候,四下居民樓的燈光已經很稀疏。間或有幾聲狗吠,黎靜緊張得不能分辨遠近。她壯了壯膽,跟著踩踏板的節奏唱起了歌。“姑娘你要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啦啦啦…….一定要嫁給我……”本來沒多大的聲音在巷子裏顯得分外幽遠。腦子裏非常應景地不斷冒著《咒怨》之類的陰森橋段。所以,在下一秒看到渾身是血的葉辰,尖叫出來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葉辰倚在牆角,像招出租車一樣把手舉得老高。看了看黎靜胸口的校徽說:“同學啊,你載我一程行麼,我實在走不了了。”
黎靜當時冒出一想法:你當我傻呢。那大半夜弄一血淋淋的人在車後麵,萬一是個變態又或者是個殺人狂魔什麼的。在我背後捅上一刀…….這可一點都不好玩。內心掙紮到最後,她決絕地甩了甩頭,這個,不成!
在蹬著車走了五六米,黎靜又把車推回來問:“這,怎麼回事兒啊。我怎麼才能確定你是好人?還有,你是我們學校的?不假?你家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黎靜清晰的看到男生翻了個白眼兒。“你叫十萬個為什麼嗎?這個,我沒覺得有必要騙你。電視劇看多了覺得會被劫色之類的想法,還是不要有。你會經過前麵那個還在施工的別墅區吧,之前的小區就是了。我叫葉辰,不會像你一樣規規矩矩帶著學生證之類的東西,所以遺憾,身份暫時沒辦法證實。不介意就拉我一把,非常感謝你載我!”
那個叫葉辰的男生站起來時,黎靜實在沒有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光線昏黃,看不清楚樣貌。但老實說,那樣的身體,擱哪兒都可以擋下不少光線。接下來的路途一定不會好走的(此處語氣為五個歎號)。她很小聲地嘀咕了一聲“得有多重啊”。沒想到他居然回了句——我有些時候沒稱了,估計有個一百八吧。
黎靜很賣力地蹬著自行車。她那性能無比精良的座駕此刻正嘎吱嘎吱地響,活像個瀕危病人般的顫抖著。她的心嘩啦啦地湧著血。
葉辰在後麵突然滿血複活般滔滔不絕地說:“你叫黎靜是吧?不用驚訝於我怎麼知道的,校牌上有啦!你們家在這邊嗎?離學校好遠的其實,你不會覺得危險……”
“本來還沒覺得危險,得,今天遇見你就不太確定了。我現在一直在猜測、揣度、聯想什麼情況可以讓你這種型號的人掛彩掛成這樣。PS:你最起碼要保證不會在我載你的途中翹掉。”
“情況……大概是覺著我太帥了?我他媽知道還能弄成這樣?還有,你這車後座是釘了鐵釘啊,我坐回去估計得癱了。真的。”葉辰覺隱約覺得前麵的女生突然挺直了腰板。
“我…….你…….我說…….我是有請你坐我後麵麼?”黎靜大劑量的腎上腺素直衝腦門兒,“我這車都有報廢的風險我還沒說什麼呢。還有啊,我這麼晚回去,估計我媽現在在外麵貼尋人啟事了。這還不算完,你看看,你腿挨著的地方!但凡我懶點回去不洗車。明天等不到天亮,保準‘黎靜涉嫌人命官司’的傳言會在鎮子裏瘋傳。這麼一對比,你坐這兒還真挺委屈……”
“好了好了,我突然發現這後座蠻舒服的。咱們講和。”
夜風吹過來,卷來初夏不知名的花香氣息。還有草叢裏窸窸窣窣的蟲鳴,居然讓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嘿,我現在突然想到一首歌,還蠻符合現在的情景的,要不要聽?”
“什麼歌?”
“豬啊、羊啊送到哪裏去,送給那…….喂,不要晃!喂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你是想翻車了?”
……
黎靜到家的時候,媽媽已經睡得很熟了。她趴在床沿上看著媽媽眼角上不笑也頑固存在著的皺紋,突然襲來了一陣心酸。媽媽終究不再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