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回憶,已燃盡了指間的香煙,一小團煙灰輕飄飄的落在了麥子淡紫色的毛衫上。楊麥眉頭微皺,身子沒有移動,低下頭來,用兩根手指輕輕的夾起那一團灰燼,慢慢的移動手臂,把它丟在了腳邊的瓷碟子裏麵。
夏初相識,夏末離去。一個冬天的尋找,另一個冬天的決意堅持。似乎自從認識了他,生命的所有意義就是為了再見到他。楊麥的喜怒哀樂,似乎已完全圍繞著他留下的星星點點的回憶。愛情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沒有得到過,就已經讓人渴望的如醉如癡。楊麥問自己,這樣值得嗎?也隻是一瞬,疑問就不再成立。既然愛了,就沒有什麼值得與不值得。隻是想靠近他,就算隻是再見到他,在未知的年月裏,楊麥也並不求一個所謂的結果。關於張遙,楊麥從沒有奢望過會和他有怎麼樣的結局,是執手白頭,還是又一次的擦肩而過,所有關於他的執著,也隻是能再見一麵。
而自己,就連自己也許久沒有關心過了。一日三餐,學校,畫室和家。青春年華的燦爛為了那一份執著,隻剩一道光芒,來自北京的方向。楊麥又一次把視線落在了那二指寬的未成品上,眼光跳動了一下,捧起棒針,把灰藍色的毛線纏繞在小指上,一針一針,織了起來。
北方的城市,一場雪下起來沒有盡頭,玉米粒大小的雪花搖搖灑灑親吻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雪花掛在少年的睫毛上,沒有擦拭,慢慢凝結,融化,順著眼角滑落。少年沒有理會這被上天強加的“淚水”,矗立在雪地裏,肩上半指高的落雪襯著白皙的麵孔仿佛是誰家孩子堆出來的巨大雪人。陳遠已經這樣很久了,早早的來到畫室門口,不做聲響,隻是站在院牆外看著閣樓透出來的暖黃色燈光,和被玻璃上霧氣模糊了的女孩身影。每天隻有這點時間,陳遠才可以毫無顧忌的注視著她,他知道她每天會早早地來到畫室,坐在閣樓裏發呆。看著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有時燃起一根煙,有時縷一縷長發。楊麥沉浸在回憶的世界裏,陳遠跌落在她的身影裏。
麵對心愛的人兒,陳遠不會去怨恨,做不到冷漠,更不想去打擾。誰是誰的執念,誰是誰的牽絆,陳遠不想再去計較。隻是這樣遠遠看著她,就會滿足。可是畢竟是少年,想到女孩為另一個人日日憂念,陳遠會心痛也會羨慕。總是在想如果能在麥子最孤獨無助的時候,讓她遇到的是自己,那該有多好,他願意傾盡所有,隻為她如花一笑。那天在閣樓裏刺痛心扉的冰冷言語,陳遠明白是楊麥的又一場戲,沉默如她,怎麼會在意旁人的流言蜚語,更何況自己也不會做任何對她有傷害的事情。她隻是太善良,不願意讓自己再在她身上浪費心思。可是她又太傻,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人她都可以堅持這麼久,我又怎麼會隻是因為你幾句傷人的話語就輕言放棄呢?目不轉睛望著窗戶的陳遠,嘴裏有點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