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落葉隨風飄落,掃過地麵,除了塵土,不留下什麼,卻也不帶走什麼。用盡最後的力氣,舞出生命的精彩,唱出生命的絕唱。隻留下稀稀拉拉的幾片樹葉掛在光禿禿的枝頭上。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整整一夜,天明的時候才收住了勢頭。剛下了一場雨,道路泥濘不堪,汙潢之中烙著數不清的車轍印、馬蹄印、腳印,並隨時有更多的印子加上去,把那泥沼壓得緊緊的。
九寨溝的村民們有的肩挑背扛,有的推車趕馬;有的抱孩子,有的負母,有的雖一身孑然,卻已是麵色蒼白,走的累了,便在泥塘裏一跤坐下,哪裏管什麼泥地肮髒濕冷。哭聲、喊聲、歎氣聲此起彼伏,彙合成一片淒惶之聲的海洋。
眼前一切仿佛是世界末日般,似乎天地將在須臾間垮成一團泥,村民們便在這泥淖間躲避刀兵鐵蹄的踐踏,渴慕在硝煙中逃出一口可以活的氣。
孔明帶著村民們從山路逃走。石頭與十餘名壯丁在完成障眼法布置後便抄山路追上孔明,大夥兒一同趕路。村民們日夜兼程,緊趕慢趕,終於到了巴中。
另一方麵,張遼、李典、樂進、許褚帶領一萬鐵騎趕到涪江,看到眼前出現了兩條路。樂進道:“大將軍,左邊的路有腳印,看來那幫村民應該是往這條路走的,我們追吧。”張遼笑道:“文謙且慢。兵法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你認為,那個能想出用完火又用水來對付我們的人,會讓這麼明顯的腳印留在這裏嗎?傳令下去,把一萬鐵騎分為兩隊,曼成率三千鐵騎往左邊的路追趕,其餘的跟我從右邊的路追趕。”“是!”
又一個白日即將過去,孔明與村民們終於趕到了達州。眼下離重慶郡僅有四百多裏。雖然也還有很長距離,不過比起從九寨溝到重慶的一千多裏,倒已經算少了。隻是可惜連年戰爭,從廣元、巴中,再到達州,家家戶戶都是逃難的逃難,尋路的尋路,根本就沒有能給這百來村民安歇的地方。孔明隻能不斷鼓勵他們,早日趕到重慶郡。
孔明顧慮魏軍的追殺,時不時登上高處觀察。這一次,他視野裏的光線忽然間暗了,有沉悶的雷聲從天盡頭滾滾撲來,地平線一線黑壓壓的雲團越來越近,似乎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那一瞬,萬裏蒼穹慘淡如死,瑰麗晚霞被摧城壓頂的黑雲遮擋了,仿佛有一麵黑布從地底升起,以迅雷之速將天空覆蓋。
“魏軍來了!”驚天動地的慘聲如同炸雷,轟地炸得四野一派驚惶。
孔明分明地感到大地在震動,仿佛忽然置身在一個巨大的簸箕裏,劇烈的搖晃讓他漸漸昏沉。人潮開始瘋狂地騷動,絕望的村民哭喊著亂跑一氣,慌亂中,不是你撞了我的腰,就是我打了你的頭,亂糟糟地似乎煮焦了在鍋裏翻滾的稠稀飯。
魏軍的騎兵一鼓作氣追鋒到底,橫手一刀劈下,一片腦門全飛了出去。孔明的背脊骨不知被什麼重物狠狠一擊,也許是奔跑中誰甩開的肘子,也許是驚慌躲避時扔出的包袱,也許是被砍爛的馬車炸開的橫木。孔明疼得眼前一黑,像落了夜幕。他意想不到魏軍不但識破了他的障眼法,還這麼快就追上來了,暗思:這個叫張遼的,果然不同凡響。但見村民們驚慌逃命,便忍住劇烈的疼痛,連忙幫助他們。隻是,當孔明回頭看時,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