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來風微微抬下頭,剛剛能看到那人的長裙擺。她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已經死了,但是卻還是沒有力氣從地上掙紮著坐起來。
那人看見穴來風嘴是被縫住的,好心地蹲下來,將趴在地上的穴來風扶正,攬入自己的懷裏,將水一點點從縫線縫隙裏滲進去。
這個動作讓穴來風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她驚恐地想要逃離這個懷抱,可她沒有一點力氣動彈,連把水咽下去都十分困難。
“你一定非常恐慌,但是請你忍受下去,不然你會死的。我可不希望你死。”那人輕聲細語,生怕嚇著了穴來風。那是一個柔軟的女聲,聲音細伶伶的,可是有非常有力量,溫暖又帶著輕蕩蕩的空靈。
“你不要怕……”那人放下水囊,慢慢地拭掉穴來風嘴邊的水漬,輕輕地摟穩了穴來風,將她的下頜扣在自己的肩頭,做撫摸她的後背狀。
然而穴來風背上潰爛化膿的血肉之傷竟神奇地在慢慢愈合!
穴來風嚇得從那人懷抱裏彈開,不知所措地看著麵紗下那雙透明的雙眼。
那人笑著摸了摸穴來風的頭,站起身來,背對著穴來風麵朝黃沙:“歡迎來到冥沙城坢,我是赤芍,也許是這裏的一粒沙,一顆風塵,一滴水,一點雲絲……”
赤,芍。
冥,沙,城,坢。
“你知道我救你是要你做什麼嗎?”赤芍微微一偏頭,能讓穴來風看到自己的一點點側臉。
穴來風搖搖頭。
“從前有一群巫師,因為不同的信仰,分成了兩派。九十世女巫之王和她的妹妹有著不同的信仰,然後後代就會遭殃,不是嗎?”赤芍緩緩地說著:“有兩條蟲子,一條叫冥沙,一條叫孤含,一條是吸毒,一條是放毒,一條是陰蟲,一條是陽蟲。你猜,哪條贏了?”
“冥沙?應該因為我現在身在冥沙……”穴來風想著。
“不,是我贏了。”赤芍狡黠一笑:“首先是冥沙贏了,然後你毒死了冥沙,然後我救了你。”
穴來風,聽懂了嗎?
穴來風搖搖頭,抱著頭悶悶地哭了起來。赤芍,為什麼故意要戳別人的痛處呢?
不這樣做,她會痛一輩子的。
可是這樣做了,你的預言裏就有一段無法掌控的空白了……
在這片沙漠裏孤獨行走,穴來風並沒有覺得不適,因為她沒有了任何感覺。
茫茫黃沙,穿著單薄的襯衫的她隻不過是一個突兀的小點,這個時空裏,沒有起點,沒有終點,沒有遠方,也沒有咫尺。她不知在這裏如機械一樣不知疲憊地走了多久,像陷入了一個怪圈,永遠都走不出來,她剛從一個怪圈裏被“救”了出來,又陷入了一個怪圈。隻要想起關於媽媽的一些東西,頭就開始劇烈疼痛,記憶開始變得模糊。
穴來風的體內有兩條蟲子,一條孤含,是她姨母寄養的;一條冥沙,是媽媽放進體內的,卻是為了抑製孤含的生長。就是姨母控製穴來風殺她媽媽的那天晚上,冥沙就正好把孤含吃掉。隻是,穴來風不知道。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了。當赤芍出現在她麵前的那一刻,穴來風就將永遠地遺漏真相——因為赤芍本不該出現在那裏。
你能怪赤芍嗎?她隻是好心地想把真相告訴穴來風,她知道預言者是個怎樣痛苦的角色,她也本不想當這個預言者的,但是那一年,她也是像穴來風這樣,不小心就跌入了冥沙城坢的……
而穴來風的天賦,作為女巫的天賦,和赤芍一樣。
預言。
“你醒了啊。”穴來風再次醒來,看到一個滿臉燒傷毀容的男子正打量著她。
這裏……這裏不就是那片森林嗎?原來自己在冥沙城坢經曆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場夢!隻是,背上的傷的確是好了。她靠在一根樹幹邊,看來是他幫了她。
不知道是赤芍救了自己,還是他救了自己,穴來風劫後餘生,沒有悲喜,甚至都沒有慶幸。
“靠,這麼冷淡啊,你點點頭也行的。”他例行一笑,欲留給穴來風一個好印象。
可是穴來風不理他,僵硬地站起來,準備走開,他看她要走,竄上去拉住了她:“別急,找你幫個忙。”
她愣了下,站住了腳。
“我叫梁霄,我還知道你叫穴來風,孤含巫族第九十一世被姨母篡位了的王。”梁霄毫不客氣地戳到了穴來風的痛處。
穴來風身體微微一震,抬起紫色的眼眸,怒地瞪著梁霄。
“這個忙不難,就是幫我控製下兩個人,一個叫風歸去,一個萬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