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沙漠裏孤獨行走,她並沒有覺得不適,相反,她享受這份荒涼。
都覺得她是個怪胎,不僅是從行為,還從相貌——
據說從生下來,就是如此,她沒有嘴唇。
連家裏人都害怕看見這張臉,也不僅因為沒有嘴唇,而且打娘胎裏生下來,她就被縫著嘴,線還是不吉利的黑色,從離右嘴角斜上方一大拇指指甲蓋的距離開始斜著縫下來,一直縫到左下頜,紫色的貓瞳雙眼猶如魔君的牢籠,令人恐懼不安。
她不能吃東西,媽媽就從被縫著的嘴巴縫隙裏灌入流質食物,她不能哭喊甚至說話,但媽媽卻能明白她的每個眼神。
小時候,她恐怖的模樣嚇哭過除母親以外的所有人,也會常常被自己嚇哭。但母親總是安慰她,因為外貌不一樣,將來一定是一個特別的孩子。
原來真的母親是全世界對你最好的人!
她一直這樣以為,直到,她誤打誤撞地走進了媽媽的實驗室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媽媽的試驗品,一名女巫的後代的體內被自己的母親在身體裏養了一種巫蟲,其與蠱類似。
這隻巫蟲叫做冥沙蟲,隻認嘴巴這一個出口,所以媽媽就喝下了一種能變成縫線縫住腹中胎兒的嘴的藥,將冥沙蟲“禁”在她的體內,然後試煉冥沙蟲和蟲主之間的默契度……
太可怕了……難道這就是我活著的意義!為了培養一隻巫蟲!
於是,她決定逃走,可是……冥沙蟲隻聽蟲主的話,就算遠離了媽媽,她就會被失控的冥沙蟲給攪碎!
別人都說她已經瘋掉了,被自己恐怖的外貌給嚇瘋了,連自己的媽媽都殺……
她倉皇逃離那個可怕的家,天寒地凍的夜晚,她全身濺滿了實驗室裏的綠色粘液和那個“殘忍”女巫的血,丟開手裏那把匕首,慌忙地跑出了家門,身穿一件單薄的襯衣,連鞋子還沒來得及穿就跑向了城區外的森林。
姨母說,城區外的森林是一片充滿毒氣的禁區……
一旦蟲主沒有了生命跡象,它便開始亂竄,她忍著五髒六腑被冥沙蟲撕裂的劇痛,以最快的速度,跑進了森林,這片森林沒有人來過,所以每棵樹都張牙舞爪地一通亂長,她慌不擇路,被尖銳的樹枝劃得皮開肉綻。
其實,她就是要讓自己皮開肉綻,這樣才能把樹上的毒素給劃到肉裏。
她想,我要在我死之前,毒死我身體內這條惡心的巫蟲。
毒樹林得到了血的滋養,竟也毫不客氣地將毒霧散發了出來。
她露在外麵的傷口接觸到了毒霧,開始化膿潰爛,而毒霧也趁此浸入傷口,將她的血肉一點點翻出來,她被樹枝絆倒在地上,身上的疼痛模糊了意誌。從來沒忍受過這般痛苦,向上萬根尖針在一點點攪動潰爛的血肉,她疼得想大聲哭喊出來,可是一下意識張開嘴,縫線又扯著皮膚,變得更疼了……
“好……好像,那……隻蟲子……沒動靜了……”她斷斷續續地想著,終於失去了最後一點知覺。
“她終於死了!”語氣如此趾高氣揚,說話的人,是她的姨母。
“那她的孩子怎麼辦?”這是一個卑微而蒼老的男聲。
“那個種,留著也沒用。就喂飽那群餓鬼好了!”
看來這一切,也不是她想得那樣。
“可是,穴來風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未來的王……”“閉嘴!什麼未來的王!就這麼不經磨練嗎?既然這樣就死了,那就死了吧,沒用的小廢物……”姨母暴躁地打斷老管家的話,語氣盛氣淩人,然後又慢慢地降低自己的聲音,俯下身來,貼著老管家的耳朵,用一種威脅的口氣:“現在,我才是最強大的,最有權威的人,我才是王,懂嗎?”
這個頤指氣使的女人蹬著尖銳的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進了她姐姐這個狼狽不堪的實驗室,一地狼藉和恐慌,牆角蜷縮著姐姐血肉模糊的屍體,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哦,可憐的姐姐,到了最後,竟然死在了自己的寶貝女兒手中哈哈哈……”
這也許是一場權利遊戲,也許是一場信仰角逐,或者一場人性的考驗。但結果是,無法自控的陷阱怪圈弄丟了一個女孩,導致了整個平衡出現了差池,讓自作聰明的一方鑽了空子……
那個女孩,就是背上了弑母惡名的她——穴來風。
呼沙沙——
沙漠裏一片風聲。
“你醒了啊,迷途的旅人……”睜開眼,穴來風發現自己趴在一片荒漠裏,沒有樹林,沒有毒霧,隻有一片荒涼的沙漠,硌人的沙粒砸在她滿瘡傷的背上,可她已經沒有了痛感,麵前,有一個蒙著麵紗的人立在她的麵前,遞上了一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