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翰飛深深地吸了口氣,風衣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手中兩大袋沉重的包裹已經給他寬厚的掌留下深紅色的勒痕。他的表情帶著幾分愧疚幾分心疼,佇立良久後他終於拿起手上的帶走,腳步沉重的走入麵前這棟建築。

“陽光愛心療養院”幾個碩大的字在陽光下金閃閃的發光,冰冷無情的掃視著一個個進出的人群。

“醫生,我的孩子她怎麼樣?”顧翰飛熟門熟路的找到202室,隔著門口小小的玻璃,能看到裏麵的莊銘正靜靜的看著對麵雪白的牆,沒有玩具沒有娛樂甚至沒有動作,就那麼靜靜的坐著,像一尊沒有靈魂的娃娃。

“恕我直言,莊銘的情況很不好。”呂醫生是個頭發花白的女大夫,歲月和世事都凝聚在那深深地皺紋中,作為專門處理兒童心理問題的專家,呂醫生對莊銘這個孩子很是心疼。此刻她正凝視著坐在對麵的顧翰飛,對方良久的沉默和不言語讓她內心有著不好的預感。

“如果可能的話,莊銘需要家人和朋友的陪伴。”呂醫生歎了口氣,神色和藹的對顧翰飛說道:“而且你問清了莊銘到底遭受了什麼樣的暴力了嗎?這對我設計治療方案有著很重大的影響。這也對莊銘的恢複可能有著很重要的關係。”

“……她被人綁架了,關在了小黑屋中整整四天。”顧翰飛沉默了半響,終於開口說道:“這四天中,沒有光沒有風感受不到時間的變化。有人專門擺放了食物和水……”

說到這裏,顧翰飛有些哽咽,他後悔了,後悔極了。早在第二天的時候他就可以不顧一切的營救莊銘。而在意識到對方的狼子野心的時候卻采取了利益最大化的選擇,這才讓莊銘變成如今的模樣。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在無一點靈動。

“還有其他的嗎?”呂醫生皺了皺眉,看著手上的記錄本:“在封閉幽暗的環境中一呆四天足以導致幽閉恐懼症,可莊銘的症狀不僅僅如此。你真的確認隻是關了四天嗎?”

“……我再去救她的時候,因為被綁匪脅迫,說了幾句話……”顧翰飛嗓音幹澀黯啞,就想不是自己的的聲音一樣“……我說,她是我的繼女,在綁匪要求我和她母親之間,我放棄了她。”

呂醫生手裏負責記錄到筆頓住了。她抬頭看了眼顧翰飛,眼神中閃過一絲譴責和不可思議,然後就重新低下頭去,如實的記錄著顧翰飛描述的過程,也是如實的記錄顧翰飛的懺悔。

“我明白為何莊銘對你有特殊的恐懼了。”呂醫生喃喃的說了一句,轉眼間神色嚴肅的說道:“她的母親呢?既然她是你的繼女,恕我直言,還是請親生母親來看望配合治療比較好。”

醫療記錄裏麵昏暗的燈光灑下來,照在眼前這人花白的頭發上,呂醫生的每一根皺紋裏似乎都藏著對顧翰飛的指控與不信任。作為心理醫生的職業敏銳讓她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參與進去過莊銘的病情。麵對這樣一個小老太太,顧翰飛隻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她的媽媽懷孕了。”良久,顧翰飛蠕動著嘴唇說了這麼一句,似乎自己也發覺了語言的蒼白,他連忙補救到:“莊銘的媽媽在生莊銘的時候傷了身子。而這次綁架事件她也被卷入了,所以現在在醫院裏調養,恐怕不能……”

顧翰飛越說聲音越低,心底有個聲音在質問他:莊瑾瑤真的不能看莊銘嗎?不,不是,他隻是怕,隻是怕莊瑾瑤看到這樣的莊銘。在知道了莊銘的瘋狂有自己的原因後,遠離他,不愛他了。

他絕對不能接受莊瑾瑤離開的這個可能,不能在他做完了一切努力後,莊瑾瑤不要他了。對於莊銘,他大概有著無邊的愧疚,但是對於莊瑾瑤,他是一定要留在自己身邊的。

泰勒的綁架已經讓顧翰飛清楚的意識到莊瑾瑤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失去莊瑾瑤24小時已經讓他足夠痛苦,他絕不會讓莊瑾瑤有哪怕一絲離開他的可能。

燈光下,呂醫生那一雙眼睛猶如探照燈一樣,在顧翰飛說完的刹那騰地盯著他看了許久,久到顧翰飛甚至覺得自己的心思被對方看破了。最終,呂醫生隻是歎息了一聲:“那……你讓莊銘的朋友和家人來看看她吧。病人的病情很大部分恐懼被遺棄的心理。如果有可能的話找到她熟悉的一切,讓她慢慢的找到自己的安全感。”

“好的。”顧翰飛忙不迭的舉起手上拎著的兩大袋子:“這是小銘……之前最喜歡的玩具,如今我已經全拿來了。”

“好,我會把這些玩具給小銘帶過去。”呂醫生結果袋子,拿著病曆記錄本再次和顧翰飛說了一遍:“我重申一下莊銘的病情。首先聲明,莊銘的身體上是健康的,她的聲帶沒有任何問題。不過莊銘有嚴重的創傷後應激心理障礙。這種障礙引發了她的失聲,神經質,甚至誘發了暴食症。患者對食物有種異乎尋常的執著。可是卻不能消化。每次進食後都會用嘔吐的辦法來排除。她的身體如今必須要靠營養液過活,暴食症的治愈率還是很高的。但是心理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