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字頭上一把刀(2 / 2)

這是一幅濃墨重彩的畫,該是出自鄉村畫師之手,賈明鎏依稀記得,早年的衣櫃門上,做了紅紫的底色,就請遠近的畫師來用黃啊藍啊顏色,畫一些花草或者龍鳳之類的圖案,並無特別的講究,圖個吉利喜慶而已。

畫板不大,四四方方的,還是紅紫的底色,上麵畫的是一張老式的八仙桌,桌子後麵端坐著一個帶著烏紗帽的官員,桌子上擺著一個絳紫色的花瓶,花瓶裏插著一朵牽牛花,花半開著,談不上栩栩如生,卻也逼真。隻是那花瓶歪斜著,將傾不傾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要碎落一地,叫人看了忍不住要伸手去扶一把。所以,賈明鎏忙將畫板轉動了一下,讓花瓶正過來,卻又發覺官員坐歪了,覺得不妥,忙又扶正過來,那花瓶又搖搖欲墜,讓賈明鎏頗為費解,就問:“表舅,這畫你看過麼?”剛問完就知失言,表舅眼睛壞了之後才拜師學算命,忙說:“嗬嗬,表舅,這畫你師傅講起過嗎?”說完,還是覺得不對,表舅師傅也看不見,又如何知曉。

表舅知道賈明鎏的意思,倒不以為意:“公子,此畫老僧送與師傅之時曾經講過,後來師傅留給我時也給我講起過。”

賈明鎏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別扭,拿著畫板總想找個合適的位置能看得順眼一些。

“別轉了,轉不正的。”表舅冷冷地說。

賈明鎏一點也不疑惑,既然表舅知道畫上的情形,常人一般拿著這畫,免不了要轉過來轉過去,好看上去舒坦一些。“表舅,此畫怎講?”

表舅笑笑,說:“公子,老朽未曾細看過,該怎麼講,你是要為官之人,總是悟得透的。”

賈明鎏也跟著笑了笑,又說:“表舅,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表舅哈哈大笑:“公子,你是聰穎之人,老朽把畫送與你,便是想讓你自己去參悟,直接說出來,你我都了無趣味了。”

既然表舅這麼說,賈明鎏也不好多問,這幅畫是高僧所賜,裏麵肯定藏著某種玄機,表舅早不送,晚不送,這個時候送給自己,想必也另有深意,隻是一時參透不了,先拿回去慢慢琢磨。

此時,大概是賈媽媽開導過了朱莉,兩人說說笑笑回到了屋前。

賈明鎏看看天色不早,就將畫板小心翼翼地包好,站起身來,與表舅抱拳話別:“表舅,謝謝了,公務在身,我就不與你老客套了,今日先行告辭,明鎏若愚鈍不堪,參悟不透,來日再來向表舅討教。”

表舅微微一拱手:“公子客氣了,用得著老朽隻管吩咐,老朽無不從命。”

賈媽媽等人與表舅依依道別,轉身走的時候,朱莉好奇想接過賈明鎏手裏的畫板,沒曾想,賈明鎏臉色一沉,也不說話,大步趕上前,與賈媽媽並肩而行,把穿著高跟鞋的朱莉甩在後麵。

待三人走遠,表舅還立在屋前,拈著胡須,嘴角泛起絲絲笑意,老黃狗懶洋洋地靠在表舅的腳旁,不住地搖著尾巴。

把賈媽媽送回縣城小院,賈媽媽拉著賈明鎏的手,又開始落淚:“明鎏,好好工作,別記掛媽。”

賈明鎏喊一聲“媽”,卻又說不出話來了。媽媽一個人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培養成人,不就是盼著自己能在省城裏有出息,能跟著自己體體麵麵地過幾天清靜日子,可是,總算等到自己有了點根基,本可以含飴弄孫,卻又因家庭不和,讓媽媽更加的傷透了心,賈明鎏怎不愧疚呢?看著媽媽白發越來越多,每次分別時強作的笑顏,賈明鎏一陣陣的揪心,媽媽一個人住在縣城,又沒個人在身邊,萬一有點什麼閃失,自己豈不是要悔斷了腸子,他想著隻等吳旭把孩子生下來,無論如何要讓媽媽和自己住在一起,安度晚年,共享天倫之樂,吳旭和吳旭一家都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過去的事,大家心裏都清楚了,是因為背後有人蓄意挑撥;親不親,一家人,看在孫輩的份上,以前那麼點的小過節,沒有揭不過去的道理。

“媽,過幾天我要學習三個月,怕是不能來看你了,有什麼事你給我打電話,你一個人在家,一定要保重啊。”說著,賈明鎏也眼睛濕潤了。

賈媽媽笑了,伸手來幫賈明鎏擦淚:“看你,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媽沒事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能照顧得了自己。”

母子情深,感動得朱莉在一旁也淚水漣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