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私下裏的聚會,這幫在教室裏裝模作樣的幹部們終於一下子都撕下了偽裝,賈明鎏等人就極其放鬆了,海闊天空地東拉西扯,極力回避分別的傷感話題。一行人進了包房,三個月的緊張嚴肅一股腦地拋之腦後,就連葉紫衡和洪清玉都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再沒有坐在教室裏聽課的矜持。偽裝脫掉了,就堪稱放肆,等著上菜的時候,幾個人的說笑就無邊無沿,仿佛不說出幾句粗俗的話來,就不足以表達彼此的親密無間。
黨校的同學湊一起吃飯喝酒,連一般客套的開場白都省略了,直接從恭維各自的官職開始。
郭詠指著市勞動局的方加文副處長說:“方處,你這回該扶正了吧,以後我替我縣的民工來打拖欠工資的官司,你得給我鼎力相助啊。”
方加文笑道:“我是想啊,可郭書記,我這個副處,隻是個副處調,聽別人一口一個方處喊得挺好聽吧,實際上,此‘處’非彼‘處’啊。”
葉紫衡沒聽懂,就問:“方處,你此處彼處的,什麼意思嘛。”
“哈哈,更不是你們女同誌的那個處啊。”方加文一語雙關,讓葉紫衡鬧了個大紅臉,洪清玉拍了方加文一巴掌,說:“方處,你別說亂七八糟的葷話,好好說。”
原來,大機關裏被稱作“某處”的人,多如牛毛,可以是一個有職有權的副處長,也可以是無職無權的副處級調研員,也就是候補副處長的意思,有名無實。看國企的幾個人還不太明白,方加文比喻說,就像我們一直都稱杜甫為杜工部,其實他就是個員外郎,離做部長的尚書差得不止是十萬八千裏。我這個處長,就相當於杜甫的杜工部。
葉紫衡明白了,正好聽見了賈明鎏點的主食是餃子,就跟著方加文後麵打了個比方,她笑道,你看吧,同樣是餃子,外觀看都捏了幾個褶,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功夫在餡兒上,豬肉的就比白菜的貴多了。你那個副處調,就是全白菜餡的餃子,等把這個“調”字去掉了,就變成了豬肉餡,大大的值錢了。
說得一直悶悶不樂的高銳都笑了,忙誇葉紫衡聯想豐富,眾人哈哈大笑,為葉紫衡的絕佳比喻幹了一杯。
喝完了,郭詠咧著嘴笑道:“弟弟妹妹們,你們回去多少可以升個一官半職的,我和小高是看來是沒指望了。不過,我們同學之中,誰升官都是應該的,我都替你們開心。”
市檢察院反貪局的靳斌副處長就擺手,他說:“老郭,不對不對,你知道官場中人什麼事最開心嗎?”
這回是洪清玉插嘴:“除了升官,還能有什麼?”看靳斌笑得很曖昧,馬上又醒悟過來,罵道:“靳檢,你們男人穿了公檢法的製服怎麼還是壞人一個。”
聽洪清玉主動往曖昧的方向引,方加文笑得越發的放肆,他指著靳斌說:“老弟,這裏還有未婚女同學,你就膽敢往外冒壞水,罰酒,罰酒。”
靳斌大叫道:“方處,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正處副處的能扯到處女頭上去啊,我說啊,你想拍女同學的馬屁盡管拍,我們都可以裝著沒看見,但是你也不能冤枉好人啊。”
“行,你說你說,你這個開心快活,要不說到女人身上去,就算我冤枉了你,我認罰一杯。”方加文主動把自己的杯子倒滿。
靳斌神秘地說:“那你聽好了啊。半夜三更,我們檢察院的人來敲開你家的門,要你配合調查,說的那些狀況你每條都有,你是不是要嚇得屁滾尿流。”
方加文罵道:“靠,這誰開心得起來啊?”
靳斌笑道:“你急什麼?然後我們的人問你,是某某某嗎?你喜極而泣,大聲說,他住對門!”
哈哈,眾人笑翻了,指著方加文說,喝酒,喝酒。
望江縣的梁太鬆笑完了,一本正經地說:“嗨,真要是這樣,這官不當也罷。”
靳斌大笑道:“梁縣長,你這說的什麼泄氣話,你們縣裏的其他幹部聽了,肯定要說你得了便宜賣乖,站著說話不腰疼。”
高銳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就是,要是明天給下個令,老郭回去當書記,你來當縣長,看你們幹不幹?”一句話頂得梁太鬆啞口無言,郭詠怕壞了氣氛,就接著說:“算了,要說我沒那心思那是我虛偽,但是,現在基本上是癡人說夢了,唉,小賈,我家那婆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她要曉得我這回犯了路線錯誤,說不定連跟我離婚的心思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