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風泠煙是在神族祭祀的大典上,那時他閑來無事在九重天闕隨意的漫步,遠遠望去一片冷風肅殺而過。倏爾遠處的人影已經到了眼前,為首的是一黑袍人,她整張臉全部掩在了黑色的鬥篷裏,看不清容顏,周身縈繞著清涼寡薄的氣息。寬大的衣袍將她遮的嚴嚴實實,一隻手上握著一柄黑色的傘,傘上纏繞著繁複的花紋。
當時驚鴻一瞥,他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個人無情至極,危險至極!看著那裝束打扮他便知道這是九幽界的新主,新一代冥神,也是他的表妹。雖然冥神幾乎從不出九幽,可她的名聲九天六界還是很大,特別是她身後的那位審判者,那可是從遠古洪荒裏出來的。
當時的他是整個九重天闕的天之驕子,尊貴優雅,是神主府的少主,在麵對另一界之主時當然不能失了身份。因而他看那個一身涼薄的女子溫文有禮道:“原來是表妹蒞臨,為兄有失遠迎。”
那人依舊沉默沒有說話,倒是她身邊的一男子冷聲道:“主子的身份隻是冥神,可沒有什麼親戚。”他的語氣說不出的嘲諷。
他沒有懂他的話,千年前的那場神魔大戰,他正好在閉關,所有的人都向他隱瞞了消息,所以他對當初的事一點也不知情。此刻聽到那個男子刻薄至極的話任何人都會心生不滿,更何況他一個高高在上的帝子?
但是他還是按住自己的怒氣沉聲道:“你們這話什麼意思?”雖然不清楚當初的事情,但看這些人的態度他便知其中有什麼恩怨糾葛。
可他問出來後得到的卻是那些人的鄙視不屑,那個帶鬥篷的女子想來是不欲多說,她繞過自己便準備進府。他當時也不會怎麼想的,就那樣攔在了她的麵前,或許潛意識裏是想再了解一下她,或者是挽回自己身為帝子的尊嚴。
就在此時那個女子才聞言看了他一眼,她帶著鬥笠看不清容貌,可是那股陰寒森涼的氣息撲麵而來,令他有一瞬間的呆滯。就在他冷著出神時她幽幽道:“帝子想如何?”她的語氣陰森幽暗,恍如九幽界爬出的怨靈,令她的手臂不由一抖。
這是神麼?他在心裏喃喃自語,他見過九重天闕所有的神明,即使是黑暗之神也沒有這樣讓人窒息的陰暗死亡。傳說裏冥神是神身魔心,想來也不是憑空而來,就這氣質即使是魔界的尊主也不遑多讓了。
那時他對風泠煙隻有不近人情,但是他也知道沒有人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到底是什麼將一個本該嬌柔婉轉的女子變得冷如霜雪涼似寒冰?
他沒有機會得到答案,那一日他冷眼看著她受到了神主府諸神的刁難,心下裏他覺得這樣的女子應該受些教訓的好,否則她以後的路定會很難走。可是看著她孤孤單單的站在大殿裏他又有些不不忍心了,再怎麼厲害她也不過一個女子罷了。
就在他準備出口為她說情時,隻見風泠煙直直坐在了神主的座位上,她姿態睥睨傲然於眾生之上,就連他在那一瞬間也覺得這個位置當真契合她。可是眾神卻不滿意,看著月神望舒發難,他在心裏也為那女子提一口氣,可能他不想讓這般特別的女子就此消失吧!
麵對望舒的為難她依舊是語氣淡淡,並不張狂,但任何人都能聽出她話裏蔑視一切的張揚。其餘人沒注意,但他卻看見了風泠煙的笑容,她全身攏在鬥笠中看不真切,但他確定自己看得很清楚,那笑容裏似淬滿了寒冰的毒,涼薄,寡淡。
真是個奇怪的女子!自那以後他便對那女子有了一分關注,可是他是九重天闕的帝子,一舉一動都在眾神的視線下,根本沒有機會去九幽界看看;而她卻是九幽界的主人,視神界為敵人,他也找不到機會與她說句話。
終於有一天他趁曆練之際去了九幽,一進去他有些不可思議。與神主府光明恢弘,聖潔高貴的樣子不同,九幽界是一片黑暗,那裏永遠沒有白天,正如九重天闕永遠沒有黑暗一樣,充滿著陰暗幽昧的氣氛。
頭頂一輪紫色的月亮遙遙懸掛,顯得縹緲又不切實際,地上三生河蜿蜒而過,一個個亡靈乘著孤舟向更深處駛去。冥河兩畔,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妖嬈的綻放著,那顏色如血般豔麗奪人,與天上的紫月幽暗的河水形成鮮明的對比。豔的驚心動魄,美得別出心裁!他當時便想,或許隻有這樣的極致的地方才能養出風泠煙那般獨特的女子吧。
一時間他不知道去哪裏,隻能順著冥河信步而去,在不遠處他看到了兩個相依相偎的人。他們一個紅裳一個墨袍,背靠著大片大片曼珠沙華看著三生河上一個個過往的亡靈,那一幕他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格外的美。
其中一個人他認識,正是風泠煙,九幽界的冥神。他沒有想到那個寡薄涼冷的女子竟也有這般安靜的時候,他一時間甚至有點妒忌陪在她身側的那個人,她是因為那個人才改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