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嫋嫋古刹深深,繁花幽林處立著一十四五歲少年,他身著一襲簡單至極的僧袍,發若鴉青,透著幾絲淡淡的幽光。眉峰疏朗,帶著不屬於煙火凡世的沉靜,一張臉初看平平無奇,但卻很讓人舒心,一不留神便會被他所席卷進去。
他手中拈著一朵琉璃花,低眉頷首的樣子倒有幾分佛主拈花而笑的禪意。這是一個充滿佛家韻味的男子,與世無爭,平淡從容,倒很像他手中的那朵花。
“梵幽,你的紅塵未了,該回去了。”一旁的古樹下,一個麵目滄桑的老和尚雙手合十沉靜道。
“梵幽該回哪裏?”梵幽正視著那雙慈悲聖潔的眼眸輕喃道,他手中的花微微顫動,似在應和著他的話。
“從哪來,回哪去。”老和尚眼眸微垂淡淡道。
“來無來,去無去。”梵幽將手中的琉璃花放置一旁的小溪中,看著那漸漸遠去的影子語氣波瀾不驚。
老和尚歎口氣,似是對他也無奈,他看著身旁的少年眼中帶著一絲讚賞。身旁這個少年智慧卓絕又極具佛緣,小小年紀就已經趕得上他這種修行了數年的大師,若是假以時日必能成佛。他也很看好他,想將他收歸門下,可惜......
不知想到了什麼,老和尚臉上露出一絲無奈。都說佛門清淨,其實這世上哪有清淨之地,佛門隻不過比其他地方稍微幹淨了一點而已,就算這樣也有人千方百計的打著注意。
“梵幽,你可知為師為何為你起名梵幽?”
“不知。”少年立於一旁神情淡淡,他雖不到十五歲的年紀,但那身禪意佛光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將他當做大人。
“梵者,大光明是也;幽者,大黑暗也。梵幽梵幽,需經曆光明黑暗,紅塵濁世,隻有能從這裏出來才能成正果。”
梵幽本是極聰慧的人,他馬上就懂了老和尚的意思:“師父的意思是......”
“佛門光明之地,紅塵濁世滔滔,你若想入門必先得出門。梵幽,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老和尚說著便起身緩緩地離開了原地,古樹下隻留下那個單薄纖細的影子。
梵幽靠在樹上看著天際的流雲喃喃道:“想入門就得出門麼?出去後我又是誰呢?”
古刹門口,一輛華麗精致的馬車早早候在那裏,馬車前梵幽一襲暗藍色雲錦長衫,衣袂袖口繡著琉璃般若花,襯得他更顯禪意。雖著錦繡華服,但他麵上確仍是屬於佛家的悠遠綿長,這金冠玉帶,奢華馬車在這裏倒顯得格外好笑。
梵幽看也不看馬車裏探出的半張臉,他對老和尚雙手合十行了個禮淡淡道:“師父。”
老和尚苦笑道:“自你離寺我們便了無關係,納蘭少主好走。”
納蘭梵幽微微一笑,平淡無奇的臉上顯出一股難言的風韻,很像那佛主座前的琉璃花,那一刹那風華絕代。
“無論在何時何地我都是梵幽。”納蘭梵幽聲音雖低但卻不容置疑。
“善哉,佛家有雲:人生八苦,惟癡難人,梵幽要切記切記。”
納蘭梵幽輕聲道:“住持放心,梵幽在寺裏多年,哪會看不透人生百態。從此之後,我會做好他們要的納蘭梵幽。”
老和尚看著他眼光很是複雜,他不知道這十幾年的寺中生活對這個少年來說是好是壞。可是不管怎樣他都沒有立場來說話,想到這裏他頹然的轉身邊走邊歎息道:“天地蒼蒼,人世茫茫;因緣彙集,俱是成殤;人心難測,還須歸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