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沒能將暴走者跺成一百段,他被眼前的屍體驚呆了。屍體並不完整,不是說它缺少了身上的某一肢體。實際上可能比那還淒慘。它失去的是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地不見了,露出了慘白的骨頭。
暮非目睹了整個過程,他覺得大多的幽默感又上了一個層次。但他也注意到了暴走者的異樣。長期食不果腹,暴走者大多形容枯槁,瘦的令人心驚!不過,眼前這名暴走者還是過於誇張了。他不隻是瘦得皮包骨,他甚至連皮都省了。肢體上竟有多處赫然暴露在外的骨頭。
恐懼和惡心令他胃裏不停地翻滾著,他不願意再多看一眼,因為到達休息點後,他們會為自己補充點能量,他可不想影響了自己的胃口。可暮非又明白,自己不可能視而不見,他有責任去弄清那些不尋常的事態,或者說,他肩負的責任,就是要他去發現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當然,還有那抑製不住的好奇心!
暮非走過去,站在屍體的另一頭。看得更清楚了!屍體麵朝下伏在路上,兩條手臂怪異地扭曲著,——也就是說,它多了一些彎。它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有些地方已經和屍體粘在了一起。不對!暮非感覺到有些異常。他蹲了下來,要過大多的砍刀,去撥弄那些破布。
不是粘在了一起,而是嵌入了肉裏。暴走者生前被火燒過,衣服和皮肉溶在了一起。而那些露出骨頭的地方,一片焦黑,皮肉已被燒光。暮非感到一陣冰冷!他殺過很多暴走者,但那是在戰鬥,你沒有機會去注意到這些細節。也會拋開所有的情緒。更沒有過這樣靜靜地去觀察一名暴走者。
現在他想,也許這名暴走者被火燒過後,又走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這裏,才走到他生命的終點。他想像著那恐怖的畫麵:在烈日的曝曬下,傷口散發著濃烈的惡臭。被燒灼的地方,不斷流淌著膿液,召引著成群的蚊蠅。然而他並沒死,也沒停下來,他選擇走下去。沒有方向,也沒有目的地!
他為什麼不停下來,選擇安靜的死去呢?他在追逐什麼?或是被什麼所驅使嗎?暮非想著這些問題,但他也知道,永遠也不會有答案!他試著感受一下暴走者所承受的痛苦,然而他發現用盡所有的詞彙也無法形容。也許,如人們所說的,暴走者沒有痛覺!
但,真的是那樣嗎?
幸存者把暴走者描繪成來自地獄的惡鬼,暮非看著地上的屍體,突然有了一些其它的想法,也許暴走者真的來自地獄,但他們肯定不是惡鬼,而是被淩虐的怨魂!他們為什麼要從地獄回來呢?是要把這個世界也變成地獄嗎?那他們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呢?
最令人惱火的是,所有的問題都沒有答案!
“你怎麼想?”暮非問大多。
“平靜!”大多回道。
“你可不像能平靜下來的人。”暮非說。
大多收起了一貫的頑劣神態,麵色沉穩,呈現出一種令人揪心的成熟感。也許,這才是他應有的樣子。在這場災難中活下來並不容易,要經曆太多的血和淚水。
“我不是一個愛思考的人,但我一看到他這副樣子,”大多用眼神示意著地上的屍體,“一點火氣也沒有了。”
暮非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砍刀還給了他。“憤怒早已不是戰鬥的理由,殺戮也不是因為仇恨。”
“為了活下去!”大多說。
暮非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片刻後他點了下頭。最後說道,“別耽擱了,我們得盡快趕到休息點。”
“有什麼異常嗎?”看到暮非回到車上,劉飛憂心忡忡地問道。
“暴走者被火燒過了,很慘!可看樣子他仍活了不短的時間。”暮非停了一下,他低著頭,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換成是正常人,恐怕最就死了。也許就某些方麵來看,暴走者比正常人更頑強。所以,我們和暴走者誰能活得更久一點,還真是個難下結論的問題。”
劉飛也有些發呆,點點頭,緊接著又搖晃起來。“正常來說,他們會死在我們前麵。”
暮非沒再說話,因為他想不到這個世界哪一點還是正常的。
車隊繼續前進,向著他們早該到達的休息點。沿途他們又發現了幾具暴走者的屍體,和之前的一樣,也是被火燒過了。屍體焦黑、扭曲地蜷縮在路邊,看起來比之前的暴走者燒灼得更為嚴重。
再往前走,大多用刀砍倒了幾名身上仍燃著火的暴走者。暮非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而他向來相信這種感知。看來,他們離火場越來越近了。而巧合的是,他們離休息點也越來越近了。雖然憂慮,但暮非並沒把這點說出來,他不想總是被人扣上悲觀主義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