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把我半個月的生活費全部交給酒店收銀員後,我哼著“對麵的女孩看過來~”走出來,眯著我的狗眼看天,原本還是明朗的天色在我的注視下漸漸染上了昏黃。
等我走到4棟,這短短的幾分鍾內,目光所能看得到的地方,一片漆黑。
我在想,是不是我瞎了。往常的路燈都是開著的啊,怎麼今個兒就什麼都看不見了?我要是真瞎了那還怎麼辦啊?我親爹媽不會真不要我吧?應該不會吧,昨天他們還是給我打了學費和生活費……
在我腦海的小人對著我絮絮叨叨的時候,十米多高的路燈在頃刻間點亮。從這條住宿街的尾巴到頭,層層次次般亮起來。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景色,打心眼裏從沒覺著咱學校這麼好看過,險些就奔淚了,“還好,哥沒瞎,是開燈的大爺喝醉了酒忘了開。”
目光落下來的時候,我懷疑,有可能真瞎了,我隻是在我幻想的世界裏自顧自的過活。
梁燦站在離我兩米開外的路燈下麵,銀白而筆直的杆子立在他身後,他一頭幹淨利索的短發,上身也是一件簡單不過的T恤,下麵卻是瞎了狗眼的沙灘褲和人字拖。
我目光在他身上巡回掃視,內心叫囂著:“這就是我喜歡的人!她的兒子!”
光是想想,我都有種要抱一箱紅星二鍋頭回來好好拚一場。可憐的人生,愛上的女人有了兒子不說,光那女人的身份證年齡,都能做我媽。
梁燦的視線隨著我定下的目光,隨即猶疑的問道:“怎麼了?”
我目光呆滯,腦海裏全是‘她的兒子她的兒子——’。
日後,在我冷靜過後想想,當時我是不是瘋了。
但現在擺在我麵前的,不是我戀愛又立馬失戀這麼一回事,而是我目光如膠似漆般,黏在梁燦圖案千奇百怪的沙灘褲上。首先說,這也不是問題,問題是目光的焦點,是他的褲-襠。
好在梁燦很快就自己覺出我狀態不對,向前走了幾步,算是靠近了我這傷心的人,“古城,你怎麼回事?”
我抬頭,“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梁燦拇指還停在他那白淨而淩冽的下巴上,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照出如玉的色澤,“問的。”他接著道:“你走的很快,特地過來謝謝你。”
“不謝不謝,”我強打著精神,做豪邁狀揮手,“別和哥客氣。”
“嗯,”梁燦嗯了一聲,又像是問到了我身上那熏得死夏天蚊子的味道,“你喝酒了?”
我點頭,其實自我從酒吧裏出來就有點醉人,現在腦袋裏都是一團漿糊,完全是強打著精神在應對梁燦。
在我暈的要死要活恨不得倒地就睡時梁燦久久不說話。
“嗯?”我撐著腦袋的重量,繼續微仰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他漆黑的雙眸裏有噴湧的意義,像是憐憫又像是同情。總之他這副表情和我那小表弟有得一拚,是那種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有的優越感,自以為自己能夠在這個世界裏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自在感。
小樣,這不寒磣我嗎。我推開他,“有話說,沒話說哥要回去睡了。”
梁燦的聲音帶點冷,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訓練出來的,但我還是對此要表達一定程度的羨慕,聽上去確實舒舒服服的,舒心。
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真是不大讓人開懷,“古城,你喜歡我媽?”
我腳下一個趔趄,堪堪的頓住了腳步。誰他媽喜歡你了?!毛病啊!
等我後知後覺得聽懂了梁燦的內容,我就隻想撞牆,人家說的是媽,不是嗎。
我的玉皇大帝小老頭,他怎麼知道的?
隻是說真的啊,梁弟,我聽說你在大湖南也是個高手,一般的高手語文都能駕馭。我相信你一定行。但是現在哥我拜托你,疑問句就要有疑問句的樣子,這肯定句說出來讓我還怎麼能否認?!
沉默的細塵一片一片的將空間撕裂,沒有標準答案的時候,隻能將自己撇到一旁,讓沉默成為故事的主角。
我踉蹌著朝前走去,梁燦從身後追上來,不動聲色的扶住了我,我完全沒感覺到自己被人正扶著走,還想著,真是奇了怪了,我的世界怎麼不地震了,路都這麼好走。
後來,不知道梁燦走回去的時候,天還是不是黑的。想來也許是我無理了,這深夜裏,天色豈不是正當黑不透風。我倒是明白了一個道理,當月光都躲起來的時候,人啊,還是別出去喝酒。
孤寂如月光都不願意陪伴的時光,自然是該有些比月色更為冷涼的故事,正在發生或是即將發生。
對於這點,被梁燦送回三樓寢室裏的我自然不知道。理由很明顯,在‘倒床就睡’這四個字裏,我是個說到就做到的人。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