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燦睡在第二樓的客房裏,和我正對著。隻是我們這個正對著,空間範圍值得是一上一下。也就是說我睡一樓他睡二樓。
我們回來的這個晚上就是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飯已經到了快十點多。桌子上菜色豐富,我和我小姨埋頭狂卷風雲,極力不放過一片牛肉以及一塊糖醋排骨。
為此我和小姨二十幾年來,自我光著屁股降臨到這個世界上就開始的友誼遭受了最為嚴重的打擊,我爸的廚藝確實有讓眾人為其喪心病狂的可能性。
其中具體境況看我媽就知道了,為了我爸那一手好菜心甘情願的跟在身邊多少年。
曾經聽我爸喝酒之後難得的多說幾句,大意是我媽當年也是一個行走江湖的難得好漢,其仗劍走天涯的雄風無人可擋。
我,小姨,夏崇正聽完,通通表示:“臥槽……”
桌上梁燦吃的倍兒滿意,完全沒搭理他身邊的我。等都吃完飯,我還沒挑個舒服的位置揉揉肚皮,就被人拖出去放煙花。
我這人沒多少浪漫細胞,但點鞭炮還是一把好手。
由於鞭炮和煙花這玩意兒,都是用線引點燃就成。我一出手連開三個陀螺燒。這玩意是我給它取得名字。以前小時候喜歡玩,自從上了小學五六年級,第一次有了暗戀夥伴之後,就再也沒玩過了。
小姨尖叫著看絢爛的煙火在她眼前‘蹦蹦蹦’的像爆炸那樣炸開明亮的黑夜。
我小姨性格和我媽比較像,但我覺得我小姨更能和我說得上話是因為她對什麼都能了解之後再理解。
舉個鮮明的例子,在我對她出櫃還是三四年前。當時她聽完我半是哽咽半是冷哼的講述之後,沉默著開車帶我在武漢那個叫什麼湖的地方兜了兩圈風。等我冷靜下來又不發一言的把我送回去。
當時我剛到新的地方,什麼都是重新開始。
懵懵懂懂的在黑暗裏和我的性向摸著石頭過河。但我僅僅是想要有個足夠聰明而且知道保守秘密的人,來和我分享我小半生的風與霜。
為了那個無言的夜晚,我不知道有多打心底感謝我小姨,但也因為那個晚上小姨無聲的陪伴,讓我對於我心心念念覺著英俊帥氣無比耀人的小姨夫生出幾絲尤為不滿來。在過去他兩之間的熱鬧爭吵我幾乎都是兩人的中立方。
但我唯一沒想到的隻是我小姨會真和小姨夫崩了,曾幾何時看他們兩在一起我還真的以為感情這回事不是說說而已。
現實隻是冷冰冰的告訴我,這也就是說說而已,千萬別當真,認真我就輸了。
月色高懸天際,冷清在這個夜晚被人世間的溫暖擊的潰不成軍。此時小姨帶著淺淡笑意的臉從我這個角度看上去美極了。講真,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有最有韻味的女人就是她了。
望著她被煙花點燃的瞬時間側臉,眼裏有深藏的波光。我暗暗想,小姨她對於和小姨夫的分離或許比我所看到的要更為難受,卻心懷更深的忍耐。
這幾年——自從她和我小姨夫離婚之後,小寶每逢過年,都是去他爸爸家。就剩下我小姨一個人像還沒結婚前沒出國前那樣,回來一齊聚在我家過年。
我媽為此怒道:“把小寶抱回來!誰給他們撿現成的便宜了!我們家把小寶帶這麼大,這下好了,一到這年關了就把孩子抱去,有什麼道理!”
我小姨隻是笑著搖頭,帶點苦澀,同樣固執的不肯解釋。這種堅定了就一猛子紮下去的固執,倒是和夏崇正挺像的。
夏崇正四年前覺得上大學沒什麼用果斷退學自己創業的時候,也是頂著我媽的巨大壓迫力,當然,還有我老年癡呆的姥姥一起對他進行全方位的譴責。但他熬下來了據我所知,他在明海自己都有車有房,就差個老婆,險些圓滿。而聽我媽先前的說法,這圓滿也很快就要來臨。
不過說起來,血緣這東西還是有點用,多少都能來點模糊不清的默契。
而我每次聽我媽和我小姨說話,都覺得是關於女人間絕不能錯過的人生課堂。講真,我小姨比我媽小十歲,但她們完全就是兩種感覺的女人。
耳邊都是鄰家小孩子的歡呼和天際響起來屬於慶祝的轟炸聲,轟隆隆的劈開我眼前漆黑的世界,點亮五彩斑斕的流光溢彩。我在這些喧鬧聲裏像往年那樣回頭去找夏崇正溫柔的雙眸,卻意外的看到靠在家門口對我微笑著的梁燦。
我愣了一下,隨即回之一笑。被半邊煙火照亮的梁燦更有驚為天人之感,炫目的讓我多年後都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