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離人傷情。
灰海,故人歸來。
石城的海以望得見的速度,這麼年年的灰暗下去。
在我為數不多的童年記憶裏,在繞過兩條街道外邊的沙灘上裝滿了我和夏崇正藍色的白日夢。日光如炬對那時候的我們來說都不算個事,我們奔跑在岸頭,細小的胳膊腿走遍石城安靜而宏偉的萬水千山。
值得一提的是,石城的山很矮,他們湖南來的人都嘲笑我們是小山丘。等我上中學,開始學地理,知道他們那邊才是真正的丘陵地帶時,我在心裏狠狠的高興了一把。將這麼寶貴的消息得意洋洋的告訴夏崇正,他聽完一臉淡定而溫和的神色看著我,如同一個真正的長輩,說:“我們這也是很有名的丘陵地帶。”
我:“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我知道你讀書少。”在一旁的小姨聽了半截話,也樂嗬嗬的插進來損我。
我:“我去翻地圖……”
夏崇正一身白衣的坐下,“你早幹嘛去了?”
……
鏡象拉遠,回聲裏是我們的故鄉童話。彼時一切,才是開始的年幼,一切都沒像現在這般奏響離別的笙簫,聽者斷腸。
石海它給了我深夜裏無邊無際的嘶吼,關於那些永無斷絕的渴望和絕望,他將其裝進他的歌喉裏,一遍一遍,反複吟唱。
而如今他歇斯底裏的功力不改當年,但石海這片活得有點久的海忘了一點,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如今他正陪著我們這一代的人一起老去。
等到夏崇正的孩子出生,它或許已經變成無人問津的一灘水,而他自己也很有可能早已忘記,在久遠的當年,他也曾身為一片汪洋大海。
這是我們的悲哀,這是由我們一手造就的不可饒恕。可我們身在其中,茫然不知而為了這些無知的擁有物沾沾自喜。
等代價按著命運的軌道來臨之後,所有因為無知而流淌至末路的故事,由此開啟。
我愛過秋天,愛過深海,愛過很多這種虛情假意的東西。
當我身在其中之時,自欺欺人的次數並不少。這些我都說過,但在我驕傲被我自己心甘情願敲碎散落天涯之後,我甘願承擔一路風霜。
再回虎門,是一個晴天燦爛的日子。我踏上高鐵之前還是武漢還是秋意盎然的旭陽微風,吹得人皮膚的毛孔都在舒服的發抖。
我閉上眼睛,感受陽光灑落在眼皮上半是灼熱半是溫柔的撫摸。像被我石城那片灰的讓人忘了凡塵的海水無聲包裹,也像是被人裹上高架毫不留情的用烈焰灼燒。
靈魂在此刻歸於寧靜,他安靜的躺在我為他建造的心房裏,悄無聲息的隨著萬物,蓬勃生長。
何偉的電話及時來臨,“在裝逼呢啊?”
我冷哼,“怎麼說話呢啊?”
“不然哪能這麼快接電話,你這人找手機都要幾十秒。”
我嗬嗬笑,“你最懂我,打電話幹什麼?”
“你昨天和我說的是你那個小舅結婚是吧,真去啊?”何偉聲音裏擔憂不是假的。
“當然啊!”我落地有聲,斬釘截鐵道:“為什麼不去?正好我這個月的假期都能用上,還趕著周末。”
“不心疼?”
“疼個屁啊!”我罵,“他結婚就結婚唄,有什麼大事?”
何偉那邊的語氣大有‘痛就痛唄,反正是你的事’之意,“好好,那我掛了,剛開學,導師給了我一下馬威,看我如何虐他。”
我這才想起,我四年的小夥伴何偉,現在已經回到了他的家鄉,重新毫無忌憚的使用他的川話來罵人吵架談戀愛,在夏天光著膀子汗流浹背的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