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已經擺上了滿滿一桌,盤盤碟碟,各色佳肴香氣撲鼻,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些碗筷,都是玉石象牙的,就連筷架都是瑪瑙的。別說這排場刺竹沒在安王府見過,就是聖上設宴招待,也沒有如此奢華。按照淮王妃的說法,不知道清塵來,沒顧得上特意準備,隻是便飯,可是這淮王府裏一頓便飯的規模,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淮王啊淮王,掛不得你要收那麼多苛捐雜稅,不然怎麼能維持你如此奢靡的生活呢?刺竹在心底長歎一聲,可是你也該看看百姓,他們都過的什麼日子啊,為人君者,怎可無有仁心啊……
“淮王駕到。”一聲長諾之後,氣定神閑的淮王微笑著進來了,看見清塵,喜愛之情溢於言表:“難得你來,無論如何我也要陪你吃了這頓飯。”
清塵趕緊拜下,稟告道:“家父派末將來給淮王賀壽,隻是家父鎮守蒼靈渡,為保萬全不敢掉以輕心,所以未能親自前來,請淮王贖罪。”
“何罪之有?”淮王笑著把清塵扶起來:“守住蒼靈渡是大事,我過生日,年年有今朝,無妨無妨。”
清塵一鞠身:“殿下,我還帶來了安王的信使。”伸手介紹:“這位是安王手下趙刺竹將軍,奉聖上和安王之命來給您拜壽。”
淮王有些意外,但須臾便恢複了如常的神色,他嗬嗬地幹笑兩聲,背剪起雙手,笑吟吟地問道:“隻是來祝壽?”
刺竹趕緊跪下,說:“殿下英明,確實不僅僅隻是祝壽。”
淮王聽他這麼回答,有些自得,便一揮手:“先吃飯,有事呆會再說。”
剛坐下,下人就來請稟:“瑜夫人問殿下,還過去用膳麼?”
淮王妃有些不悅,瞪了下人一眼,淮王看在眼裏,隻當沒看見,說:“清塵來了,我跟他聊聊,你回話,讓瑜夫人自己吃吧。”
下人匆忙退去,淮王妃忽然說:“不如,把瑜夫人叫來一塊吃吧,我還正好有事要問她呢。”
“什麼事啊?”淮王順口問道。
淮王妃馬上接口道:“問問她兄弟的事情,是跟她無關,還是她指使的。”
提到秦階,淮王停下筷子,追問道:“什麼事?”
“恩。”清塵重重地恩了一聲,瞟了刺竹一眼,對淮王妃使了個眼色。
“我也想顧忌,可是人家一路都看見了,還有必要遮掩麼?”王妃語氣平淡,語意卻很尖刻:“平素窩裏鬥都可以蓋著,如今可好,非得趁著外人在,掀出來給人看……”
刺竹深吸一口氣,準備了看好戲。
“恩”清塵又恩了一聲,仿佛是有些著急,示意王妃趕緊停止。但刺竹心裏卻明白,他其實是在跟王妃一唱一和,把淮王往套子裏弄。
果然,聽話聽音,淮王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變了臉色:“到底怎麼回事?”
“若不是清塵能耐,恐怕就不能坐在這裏陪殿下吃飯了。”王妃陰測測地說著,將話題拋向清塵。
淮王的臉一下子就拉長了,轉向清塵:“秦階衝你幹什麼了?”
似乎是告狀的良機,清塵卻淡淡地回了一句:“有些誤會,都過去了。”
淮王卻不肯放過,逼問道:“他想殺你?”
清塵還沒有回答,王妃就吩咐:“去,把守城門的那廝給我拖過來……”
淮王默默地聽完一切,許久都沒有言語,終於,他看了刺竹一眼,吩咐道:“先吃飯,吃完飯,去把秦階給我叫過來。”隨即無事一般,招呼大家吃飯。
大家也都恢複如常,席間又有了談笑。
忽然,門外傳來一高聲:“沐清塵!”
聽見叫聲,淮王抬起頭來,王妃皺起了眉頭,依琳也顯出一些鄙棄的神色來。那門口,就出現了一個高瘦飄逸的男子,手搖折扇,望著堂上一笑,幽聲道:“父王,母妃,邀請了客人怎麼也不讓我來同桌呢?”
來人應該是淮王的公子,刺竹眼看著他一步步地走近,覺得好不舒服。這人一身浪蕩之氣,桃花眼生得甚是輕佻,薄薄的嘴唇始終掛著假笑,一雙眼,溜溜地從每個人身上掃過,目光一撞,感覺就跟手裏抓著一把泥鰍似的,濕滑粘扯,恨不得立馬就去洗手。
“敬篆,去你娘那裏吃吧。”淮王說。
敬篆嘻嘻一笑,自顧自地坐下來,說:“清塵難得來一次,我陪他吃個飯,不可以麼?”他笑吟吟地看著清塵,說:“我要是邀請他去我那邊吃,他肯定不答應的。”一抬手,就給清塵夾了一筷子菜。
清塵默默地放下了碗,敬篆便又笑道:“你看,我夾的菜你都不肯吃……”他笑嘻嘻地望著清塵,又是說話又是不停地打量,旁若無人。
清塵緩緩地起了身,恭聲道:“請殿下、娘娘、郡主、公子慢用,清塵先行告退了。”
敬篆一伸手,就扯住了清塵的手肘,低聲道:“等我做了世子,你做我的寵侍。”
淮王公子孌童,居然明目張膽!刺竹嚇了一跳,趕緊也起了身,緊張地看著清塵,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理。
清塵默默地轉過身來,看了敬篆一眼,說:“我不喜歡男人。”
“可我喜歡你,隻要你喜歡,我扮成女人也行……”敬篆看著他,沒有了笑容:“你喜歡依琳?你不會喜歡她的,我就覺得你不喜歡她……”
“敬篆你不要太過分了!”王妃低喝道:“這裏沒有你的事,退下。”
敬篆一眼斜過來,竟是滿臉寒光,嘴裏硬梆梆地擠出一句話:“把你那死鬼兒子從地低下刨出來,我就做不成世子了……”
“你……”王妃氣極:“你大哥病死了,你還有弟弟,有敬臻在,你做不了世子!”
“他才多大,七歲。我告訴你,早夭的小孩多的是,你看好自己的兒子!”他的臉上陰森頓起:“你隻有一個兒子了,可我娘,還有兩個呢,敬敏、敬緒,那可都比敬臻年長,輪也輪不上敬臻!”
“你……”王妃氣得渾身顫抖,反詰道:“你娘再會生,那也是庶出!”
“好了!”淮王將碗重重一摜,斥責敬篆:“你要胡鬧上外頭去,別在府裏折騰。”
敬篆起身,順勢拖住清塵:“清塵跟我一起走。”
“你還打起他的主意來了?”王妃一把扯過清塵,怒道:“你算什麼東西!什麼人你都敢下手!淮王府的名聲都讓你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