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治史者通過商討史書編修等問題而交流。如李燾在編撰《長編》時,呂祖謙致書說:“聞複刊輯《長編》,條例當益嚴密,第恨阻遠,不得陪侍筆削爾。”[179]又如朱熹編修的《五朝名臣言行錄》最初刊行後,呂祖謙就致函說:“近麻沙印一書,曰《五朝名臣言行錄》,板樣頗與《精義》相似。或傳吾丈所編定,果否?蓋其間頗多合考訂商量處。若信然,則續次往求教。或出於他人,則雜錄行於世者固多,有所不暇辨也。”[180]後朱熹在《答呂伯恭》書中則言:“《言行(錄)》二書,亦當時草草為之,其間自知尚多謬誤,編次亦無法,初不成文字,因看得為訂正示及為幸。”[181]凡此等等,說明治史者之間往往能通過對史書編修問題的商討,從而增進區域史學之間的交流與發展。
總體而言,區域史學成就突出,並且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區域之間治史者的交流促進極為頻繁,使得治史者幾乎遍布各個區域,加之印刷業的發展,使史書的編修傳布更為便捷,這無疑是南宋史學得以繁榮發展的突出表現。
二、南宋方誌的編修
作為記載一地建製沿革、自然地理和政治、經濟、社會麵貌等內容的方誌,直到宋代才綜合地方地理、曆史、人物和文獻而為一書,從而發展和完善了方誌的編撰體例。[182]在新的編撰體例的推動和各級政府的支持下,宋代由中央主修的圖經,以及由州縣官主修的州縣誌得以迅猛發展。期間,尤其對偏處一隅的南宋王朝而言,雖編修有一定數量的地理總誌,但州縣地方誌的編修,成就則更為突出。
1.南宋方誌的編修
在北宋方誌編修取得相當成就的基礎上,南宋地理總誌的編修亦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如吳澥有《曆代疆域誌》10卷、王象之有《輿地紀勝》200卷和《輿地圖》16卷、王希先有《皇朝方域誌》200卷,以及祝穆有《方輿勝覽》70卷。其中如王象之的《輿地紀勝》,乃是其“搜括天下地理之書及郡國圖經,參訂會粹”而修成的。據王象之《自序》,該書“每郡自為一編,以郡之因革見之篇首,而諸邑次之,郡之風俗又次之。其他如山川之英華、人物之奇傑、吏治之循良、方言之異聞、故老之傳記,與夫詩章文翰之關於風土者,皆附見焉”。因該書征引浩博,敘事詳明,李在該書《序》中稱:“使人一讀,便如身到其地。其土俗人才、城郭民人,與夫風景之美麗,名物之繁縟,曆代方言之詭異,故老傳記之放紛,不出戸庭,皆坐而得之。嗚呼!儀父之用心,可謂勤矣”。清人錢大昕亦指出:“此書所載,皆南宋疆域,非汴京一統之舊。然史誌於南渡事多闕略,此所載寶慶以前沿革,詳贍分明,裨益於史事不少。”[183]阮元甚至認為:“南宋人地理之書,以王氏儀父象之《輿地紀勝》為最善。”[184]王象之所撰《輿地圖》,陳振孫亦稱其“《圖》逐路為卷,其搜求亦勤矣。至西蜀諸郡尤詳。”[185]通過曆代學人的諸多評價,可見王象之之書具有極高的利用參考價值。又如“酷好編輯郡誌”的祝穆,在編修《方輿勝覽》時,其《自序》稱,“所至輒借圖經”,廣搜博采。呂午在該書《序》中亦言:祝穆“嚐往來閩、浙、江、淮、湖、廣間,所至必窮登臨。與予有舊,每相見必孜孜訪風土事,經史子集、稗官野史、金石刻列、郡誌,有可采摭,必晝夜抄錄無倦色,蓋為紀載張本也”。他撰就的《方輿勝覽》,記載南宋十七路所屬府縣之事。因該書重點在於勝覽,故對各地名勝、名賢詩文著錄頗詳。該書創設的名賢、題詠和外邑等門,對此後地理總誌的編撰體例產生了一定影響。
南宋各地方誌的編修亦相當普遍。南宋境內幾乎每個州、府、縣都定期編撰地方誌。對此,黃岩孫在《仙溪誌》尾記中談到:“今僻陋之邦,偏小之邑,亦必有紀錄焉。”[186]現今雖已無法全麵目睹南宋各地方誌的真實狀況,但我們仍可借助諸書著錄、征引以及存留的南宋方誌以窺其貌。作為著錄宋代方誌較為全麵的目錄書,當推《直齋書錄題解》、《郡齋讀書誌·附誌》、《文獻通考·經籍考》以及《宋史·藝文誌》。其中《文獻通考·經籍考》基本取材於《直齋書錄題解》,而《宋史·藝文誌》在著錄時則多未指明方誌所處的時代(南宋還是北宋),唯有南宋中後期成書的《直齋書錄題解》和《郡齋讀書誌·附誌》最能真實反映南宋方誌的一些狀況。一生主要活動於南宋寧宗和理宗時期的陳振孫,由於擔任浙、贛、閩等地地方官達20餘年,故對當地方誌編修狀況相當了解。他曾感歎說:“自南渡以來,關河阻絕,圖誌泯亡,得見一二僅存者,猶足以發傷今思古之歎。”[187]為此他極力予以搜求。加之他藏書甚富,因而在其著《直齋書錄題解》卷八《地理類》中,他著錄的南宋地方誌達70種以上。並且從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南宋方誌大多由郡守(知州)主持,州縣學教授或郡人執筆。並且自高宗朝以後,孝宗朝至理宗朝間,南宋修誌達到了高潮期。
南宋方誌所記內容相當廣泛。對此,黃鼎在《乾道四明圖經序》中言:“故地理之遠近,戶口之主客,與夫物產之異宜,貢賦之所出,上而至於人物古跡、釋氏道流,下而至於山林江湖、橋梁坊陌,微而至於羽毛麟介、花木果蔬、藥茗器用之類,靡不畢備”。史安之在《剡錄序》中亦言:“凡山川城池、版圖官治、人傑地靈、佛廬仙館、詩經畫史、草木禽魚,無所不載”。當然,為編修成如此詳備可信的方誌,修誌者往往需要廣泛搜求資料。如周應合在修《景定建康誌》時,就在其《修誌本末》中專門論及此事。具體在征求資料方麵,地方政府發布征集文獻資料的告示,號召“自幕府以至縣鎮等官,自寓公以至諸鄉士友,自戎帥以至將校”等,凡自古及今有一事一物,一詩一文,“得於記聞,當入圖經者,不以早晚,不以多寡,各隨所得,批報本局,以憑類聚考訂増修”。對於遠近博物洽聞之士,“能記古今事跡,有他人所不知者,並請具述,從學校及諸縣繳申”。對於世家大族子孫,“能收上世家傳行狀、墓誌、神道碑及所著書文,與先世所得禦劄、敕書,名賢往來書牘,並請錄副申繳”。對於高人逸士,“其山巔水涯,古今高人逸士有卓行而不求聞達者,亦請冥搜詳述,以報本局”。在投寄資料的方式上,規定:“諸吏民父老中,有能記憶舊聞、關於圖誌者,並許具述實封投櫃。櫃置府門,三日一開類呈”,並且對其“條具最多,而事跡皆實者,當行犒賞”。有如此詳密的征求資料的措施和方法,從而使得南宋許多方誌具有內容詳備、質量上乘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