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多樣的編修形式(6)(1 / 3)

綱目體誕生之後,南宋時人依據該體編修的當代史著作就有陳均的《皇朝編年綱目備要》、佚名的《中興兩朝編年綱目》和《續編兩朝綱目備要》等。這些當代史著作雖依綱目體而修,但卻因編修的是當代史事,因而其書法義例並未全用朱氏之法。

對於陳均及其撰修的《皇朝編年綱目備要》,雖則南宋朝廷在授予其迪功郎的製詞中稱讚說:“爾膠庠布衣,學博而辯。上自建隆,訖於宣靖,凡百六十有七年,網羅舊聞,粹成一編,可謂有誌矣。本燾之史,仿熹之法。大書以提要,分注以備言,可謂不繁矣。汝雖自言不敢盡同朱熹之法,然條目粲然。使皇綱帝範,一攬而盡得之,豈曰小補之哉?”[131]但時人陳振孫就其內容批評說:“去取無法,詳略失中,未為善書。”[132]宋末元初的王義山更是對其書法提出批評。他說:“司馬公《資治通鑒》不帝蜀而帝魏,晦翁非之,故作《綱目》。人知晦翁《綱目》大本領在帝蜀一節,而不知晦翁之說全出於晉習鑿齒。陳均作《宋朝長編備要》,續《綱目》也,其書法多有可議者。如書金兵弑其主亮於瓜洲一條,於理尤悖。亮弑母而來國之賊也。孟子曰:‘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其君也。’紂之罪不大於亮,而孟子書之曰誅,如此亮安得稱弑”?有鑒於此,王義山“用孟子法書雲:‘金兵誅逆亮於瓜洲。’於是乎《提綱》作。其間大節目與陳均異者三百餘條,大書以紀要,分注以備言,又隨事而繹之,以己見之名衍義。”[133]由王義山為其著述《宋史提綱》所作的《序》可以看出,他是出於對陳均之書的書法尚懷不滿而著述的。在他正式撰寫該書之前,他曾請教過劉克莊。劉克莊曾鼓勵他說:“陳平甫壁角文字,何敢望此?子之此書有關於世道大矣,勉旃!”可見劉克莊十分推重王義山之書。那麼作為早期綱目體史書的《皇朝編年綱目備要》是否果如陳、王二氏之言呢?我們不妨在此加以細究。

大致成書於理宗寶慶、紹定之交的《皇朝編年綱目備要》,[134]雖是較早仿朱熹《資治通鑒綱目》撰修成的綱目體當代史,並且被推崇程朱理學的理宗宣詔上進朝廷,但在具體書法上,該書並未完全遵奉朱熹之法。在該書《序》中,陳均就明確指出:“昔嚐讀朱文公《通鑒綱目》,歎其義例之精密。……然文公所述前代之史,故其書法或寓褒貶於其間。均今所書,則惟據事實錄而已,不敢盡同文公之法也”。為此,他自己定立了十五條凡例:災祥、沿革、號令、征伐、殺生、除拜、行幸、賜宴、繕修、郊祠、賞賜、進書、振恤、蠻夷朝貢和蠻夷君長死立,並且在《參用凡例》中指出:“以一字為褒貶者,《春秋》之法也;據事實錄而善惡自見者,後世作史之體也。故自司馬氏以來,各立凡例,不敢純用《春秋》之法。朱文公《資治通鑒綱目》間或參用《春秋》之法而不盡用。今紀載本朝之事,則雖綱目之例,亦不敢盡用”。由此可見,陳均有自己的編修原則和具體凡例。真德秀對此評論道:陳均在編撰此書時,“斟酌損益,皆有條理,非安危所係則略而弗書。其誌固將有補於世,非徒區區事記覽而已也。”[135]清人朱彝尊亦認為:“予觀平甫是書,簡而有要,可謂盡善矣。”[136]

為說明以上問題,今不妨以《皇朝編年綱目備要·徽宗皇帝》(卷26至29)為例。該部分紀事自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至宣和七年(1125年),共25年。其間所列綱多達500餘條。大致可歸類如下:其一,有關天文災祥共56條。其二,人物除拜(含卒)共130條。其中最突出蔡京、童貫等人的多次除拜。並且在升、黜官員的比例上,罷黜明顯多於升遷,這突出反映了該時期用人方麵的特點。其三,有關內政共250餘條。其中有關大更革者多達六、七十條。最後,有關邊事及與國外交往方麵,共70多條。其中宋與遼、金的交往與邊事最為突出。可見陳均所列的綱相當詳備,並且突出反映了徽宗時期“大更革、大廢置、大征伐”的政局特色。

與綱相對應的目,同樣體現著詳實的特點。其表現主要有:其一,為詳明綱,目往往原始要終,以類相從。如該書卷26崇寧二年夏四月“更鹽法”之目,先追述“舊法”雲雲,再敘述蔡京新法。後又兼及同年九月、四年秋、大觀四年、政和二年、五年和七年鹽法更改情況。陳均之所以如此編排,主要在於可以使人們更能全麵了解徽宗時鹽法更改變動狀況。又如同書卷29宣和四年春正月“加梁師成開府”之目,陳均論述道:“內侍官謂之家臣,自古無賜坐者。其在禁中則不可知,外庭未嚐見也。時童貫為太師,領樞密院,視宰相。師成為開府,亦視宰相。每春秋大燕,巍然坐於執政之上,與人主講勸酬之禮,且家臣為師傅,於義尤悖。貫以領樞密,日與宰相同班進呈畢,即自屏後入內,複易窄衫與群閹為伍。出則為大臣,當體貌之禮;入則為近侍,執使令之役,古所未有也”。這是為詳明古今內侍職權地位的變化所做的論述。再如同書卷29宣和七年春正月“金人滅遼”之目,陳均在記述了天祚帝被擒而遼亡之後,又追述道:“遼契丹蓋東胡之種,在橫山之南,本鮮卑舊地。元魏時自號契丹,……自保機至天祚,凡九代”。這主要是為了使人更能明晰遼契丹的基本概況。其二,陳均在目中時而加注“按語”,以詳明史事。如在該書卷29宣和七年五月“詔宗室複著姓”目中,陳均在敘述朝廷詔語的同時,指出:“按江休複《嘉祐雜誌》雲:於故事中見真廟為壽王時,申奏文字皆用姓”。此為詳明史法。又如同書卷28政和七年十一月“詔蔡京五日一朝”之目,陳均用蔡攸《別錄》以詳明其因,並且指出:“此乃蔡攸《別錄》之語,恐未必然,姑存之”。這是備異。再如同書卷26崇寧二年五月“廢內侍寄資法”之目,陳均一則按“舊製”規定指出:“今直轉正官不用寄理,隻於官上冠以入內內侍省若內侍省字,恩數、俸給皆得之。此乃蔡京媚近習,變亂法度之大者。下改都知等官,亦此意也”。二則又列舉仁宗和英宗朝做法,以說明此非祖宗之製。最後,目中有時還存錄詳實的史文,以便於人們更能掌握事實真相。如該書卷28政和三年二月有關崇恩太後死亡之事,陳均不僅列綱為“崇恩太後劉氏暴崩”,而且在目中詳述了哲宗劉皇後欲垂簾,且不謹,以及同徽宗產生矛盾之後,徽宗對其處治的過程。與此相對照,《宋史》卷243《昭懷劉皇後傳》對此事記述甚簡,又《東都事略》卷14《世家二》僅以“後無疾而崩”加以概括。又如同書卷28宣和元年九月“燕蔡京保和新殿”之目中,陳均在存錄蔡京所作“記(節略)”部分,就有哲宗解紹述之疑,而始行‘子紹父業之政’事,此有助於人們進一步了解紹聖紹述的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