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園子裏的小道上,輕觸著那掛在樹間的圍布,目光注視著那抹鮮豔顏色,竟發覺這大俗的顏色竟也能紅得妖冶,紅得魅惑,令人著迷。
可正是那魅惑妖冶的顏色此刻卻突然變得刺眼起來,不僅刺痛了他的眼,還刺痛了他的心,他苦笑著放下那抹紅,想要逃避那股沉悶的痛楚,卻抬頭間已身處漫天鮮豔的朱紅色裏,紅色的地毯,紅色的喜燭,紅色的燈籠,還有那牆上窗上貼滿的“囍”字!每個人臉上都是喜笑妍妍,是啊,這難得的喜慶,就連一向苦大仇深的下人都顯得喜氣洋洋,大概已經賞下一輪賞錢了吧!
他避開那些忙亂的下人們,悄然而至,這是他爭取的最後一次機會,他要帶她離開。
她就站在那屋簷之下,紅妝錦繡的她褪去了以往的青澀,如今的她端莊而高貴,婉約而魅惑一如她身上那美豔的紅色,美得令人窒息,令人喟歎!
“跟我走!”他疾步走上前直接拉過她的手。
然而,她轉身輕輕避開了他,目光微垂,平和地說道,“我不會跟你走的!”
“為什麼?難道你想留下來?”他不敢相信地追問。
“即使我答應跟你走,你又能把我帶到哪去?”
“我可以帶你去浪跡天涯,去踏遍名山古跡,四海之大,無論到哪都可以,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足夠了!”
“多美好的誓言啊!”她背對著他,聲音柔和卻透著一絲冰冷,“我要是跟你走,我們兩個就是私奔!私定終身的罪名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我們兩個背後的家族也不可能還容得下我們。隻要我們兩個一起踏出這裏一步,下一刻,想要抓我們的就不僅我們身後的兩個家族,而是四大家族!你應該明白四大家族所代表的意義,和他們作對就相當於和整個天下作對!”
“我不在乎,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他清楚她所說的事實,但是他此時卻不願去考慮這些,因為他隻想要她,也一直堅信著她亦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隻是擔心自己才說出了這些擔憂。
“別再自欺欺人了!難道你想讓我跟著你從此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嗎?”她無情地直接搓破他心中的幻想,“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們不會來把我們抓回去,你又能以什麼謀生,貧賤夫妻百事哀,最終的結局也許隻會是兩生怨氣,怒罵無休,就為著柴米油鹽醬醋茶!我想你也不願會是這樣的結果吧!”
“你相信我,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他期待著拉住她的手,卻被她甩了開來。
“你我同是侯門之人,這裏麵的權勢交加,傾軋暗鬥的錯綜複雜,你知道的難道會比我少嗎?你醒醒吧!”
他壓抑這自己幾乎絕望的呼吸,假裝平靜地問著,緊盯著她的背影,想要從她身上發現哪怕一絲輕微的謊言的痕跡,“既然如此,那你為何又答應來這裏見我?難道不是因為你心裏有我?”
“我來是想告訴你,”她倩影微移背離他走了兩步,端然回過身來,明眸微動,仿佛依舊是那他所熟悉的蘭質蕙心的女子,寧和平靜地看著他,輕語道,“我愛的人不是你!”
那是什麼意思?為何她一如從前的溫婉的聲音,卻讓他有如墜冰窟的感覺?他頹然僵在原地,睜大著雙眼,久久找不到焦距,甚至無法理解她所說的話,然而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頓時狠狠地刺痛著他的心。
“你騙我!”他茫然地反駁著。
然而她那美豔的麗影已然邁開了腳步,“我是看在你我一同長大的份上過來與你相見,無論你信也不信,我愛的人從來不是你!”
南柯一夢雲煙散,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一陣陣痛側心扉的感覺不斷地向他襲來,讓他慌亂退怯著腳步,苦笑著原來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多麼的可笑啊!
“從來不是麼?”他閉上雙眼,自嘲地嗤笑著,就連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隨著那一抹漸行漸遠的冰涼倩影徹底拋進黑暗的深淵,全身冰冷得讓他忍不住瑟瑟發抖。
不知過去了多久,當再睜眼時,麵前獨留空蕩蕩的一片空地,隻一抹妖冶的紅色在微風中飄揚搖擺,他忽覺自己與這喜慶的時刻竟如此格格不入卻又無處遁形,此時此刻他多想要找一個小小的地洞,能夠讓他蜷縮起來,與這看似溫暖實則冰冷的世界隔離開來,即便從此沉睡不再醒來又有何妨,他的世界已經一片黑暗。
一滴淚水悄然從玄朗昏睡的麵龐悄然滑落,須臾便沒入了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