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初,冀魯豫根據地形勢一派大好,局部反攻連連告捷,政權建設成效顯著,部隊整編有條不紊。《一九四五年的任務》已經傳達下來,毛澤東主席明確指示:把一切防守薄弱、在我現有條件下能夠攻克的淪陷區,全部化為解放區,迫使敵人於極端狹窄的城市與交通要道之中,被我包圍得緊緊的。等到各方條件成熟了,就將敵人完全驅逐出去。
眼看要過農曆新年了,上級給騎兵團的每個戰士都發了新軍裝、新棉襖,還配發了統一的床單和棉被。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好事,大家高興極了。但緊接著,軍區就派人來“指導內務”,還要求戰士們起床後把被子疊得有棱有角,劉春雷他們覺得很奇怪:這本來是日本軍隊裏的規矩,怎麼咱們八路軍也要學著做?教員說:“部隊要擴大、要向正規化發展,所以這些製度都必須實行起來。”大家隻好照辦。不過,棉被疊整齊以後,確實好看多了。
疊完被子,部隊就開始大規模整訓。
整訓分為兩部分。其中政治整訓也叫做“第三階段整風”,當時的口號是“不僅要從組織上入黨,還要在思想上入黨”。整風的辦法是由組織部門甄別個別人的“曆史問題”,其他戰士則每天聽課、討論、學習。
教員上課的時候,反複講解無產階級思想和非無產階級思想的界限、三民主義與新民主主義的區別,還講中國革命以工人、農民為主體、黨的最低綱領和最高綱領。隻是這些大道理,一般戰士不太搞得懂,也不怎麼感興趣。
以前總是提倡全民族抗戰,宣傳打走了日本鬼子就能有好日子過,可現在卻又突然強調革命性和領導權的意義,大家一時間就有些轉不過彎來。華北的老百姓原本就對蔣介石就沒有多大印象,並且這時候冀魯豫附近的國民黨軍隊都跑光了,當地人自然也就不大相信國民黨會再來搗亂。紅軍幹部意誌堅定,每次開會都要痛罵國民黨、白匪軍。其他人聽了半天,雖然同意反動派十分渾蛋,但對蔣委員長還是恨不起來。
周開樹急了:“蔣介石會讓你過舒服日子?別想好事了,這仗早晚還要打。告訴你們,要是毛主席、共產黨領導軍隊,我堅決讚成;但如果聽龜兒子蔣介石的調遣,砍掉腦袋也不幹,老子上山打遊擊去!”
排長、班長們趕緊安慰他:“連長,老蔣是南方人,北邊的事他管不了。”
“連長,等打完仗,把你家裏人接到北方來,到我們冀南享受共產主義!”
大家嬉笑吵鬧一番,十分開心,都覺得那個從沒見過的蔣總裁和自己沒多大關係,為他生氣實在是劃不來。
上政治課多少有點兒稀裏糊塗,軍事練兵卻效果顯著。
那段時間,部隊的規模迅速擴大,各種基幹團如雨後春筍般地建立起來,地方民兵和遊擊隊大批地加入正規軍。根據軍區的整訓命令,各部隊掀起了大練兵的高潮。
騎兵團主要練習分隊機動。也就是在迂回、包圍和追擊運動中,前出到有利方向,向敵翼側和後方實施攻擊。
騎兵以往的機動方式多屬於小規模突擊,強調堅決、迅速和出敵不意,衝擊的時候也主要憑借馬刀。現在練習大縱深機動,則需要和友鄰分隊在時間、地點、目的上進行多層次的戰術協同,還要實施正麵射擊、側射、交叉射擊、攔阻射擊等火力配合,這就要求騎兵必須更加精通武器,提高觀察戰場、發現目標、控製局麵的能力。通過幾個月的大練兵,騎兵團的戰鬥骨幹都能做到在快速行進中雙手脫韁、熟練使用輕重武器,射擊精度也大為提高。
騎兵訓練的時候到處跑,順便也可以瞧瞧別人怎麼練。
新編成的部隊主要練習隊列、射擊和拚刺,老資格團隊則練習進攻、防禦、協同。如果遠遠看見一群人平端著鋤頭,大頭朝前紋絲不動,好像是在修理農具的模樣,那肯定是基幹團在鍛煉瞄準臂力;若是看見一夥人扛著梯子跑來跑去,又滾又爬地遞炸藥包,這準是十六團在練攻城爆破。
騎兵們自己很少挖掩體,所以也就最喜歡看別人刨坑。
上午出門的時候,瞧見步兵一聲令下就地臥倒,把槍放在右側夠得著的位置上,然後翻轉身子向左邊刨,一邊挖還一邊觀察情況。把土堆在自己的前麵和兩側,用野草偽裝起來,這就成了一個臥射掩體……這時候,騎兵喊一聲:“喂,你們先忙著,我們出去逛逛。”就上馬走遠了,步兵們則繼續挖土。下午回來的時候,那些掩體已經深到能跪射、立射,甚至連成了戰壕,當然,那些刨坑的人也都變成了泥猴。
騎兵得意揚揚,步兵很不服氣。於是,搞協同練習的時候就有步兵嚷:“神氣什麼呀,我家的大騾子比你們的瘦馬壯實多了。”
“騾子再壯也不能打仗。”
“那你們的牲口也不能炸碉堡攻寨牆啊!”
“那倒也是,還是你們步兵實在。”騎兵豎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騎兵們很少和步兵鬥嘴。不僅因為團裏麵管得嚴,不許與兄弟部隊爭吵,還因為誰也保不準自己哪一天也會下馬當步兵,所以沒必要太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