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年3月27日,英國駐華商務總督義律宣布,以英國政府的名義,要求商人將所有鴉片交出給中國政府。此舉讓英國鴉片商人大為興奮,事後英國政府將賠償他們的損失,這比走私販賣鴉片來錢輕鬆多了。美國商人也積極配合,上繳鴉片,想從英國占點便宜。義律這招極其高明,將英國政府成功地拉下水,禁煙也從經濟問題演變為政治問題,從國內查禁變成了國際紛爭。最讓道光擔心的“邊釁”最終引爆了。
道光十九年(1839),鴉片戰爭爆發,“嚴禁派”“弛禁派”轉而演變為主戰派與主和派。以王鼎、祁寯藻、林則徐、鄧廷禎為首的主戰派與以穆彰阿、琦善、伊裏布為首的主和派,經緯分明。
在軍機處內部,為了製衡穆彰阿,王鼎將力主禁煙,並對外持強硬態度的祁寯藻引薦進入軍機處。祁寯藻主張禁煙,認為禁煙的重點,一是海關,二是官員。擔任江蘇學政時,祁寯藻就曾創作《新樂府》,宣傳吸食鴉片的危害。道光十九年,祁寯藻與黃爵滋,會同閩浙總督鄧廷楨共同辦理禁煙。道光二十一年九月,經王鼎大力推薦,祁寯藻進入軍機處。
穆彰阿不想開戰,他為政主張息事寧人,與民休息,如門生李星沅所雲:“樞相諱言兵事。”英國軍艦所帶來的經久不息的戰事與外交交涉,開始讓道光覺得疲憊,並認為林則徐處理不善。身在中樞的穆彰阿,敏銳地察覺到了道光態度的改變,並將此信息傳遞給琦善。上意改變了,琦善自然也跟著配合。
當英國軍艦出現在大沽口之後,直隸總督琦善看到英國人投遞的書信中,有林則徐淩辱英國領事的言辭。頓時大喜,以四百裏加急遞告道光,稱英國人是受了屈辱,現在跑過來述說委屈。在琦善的遊說之下,英國軍艦離開天津。道光認為琦善“片言紙語,連勝十萬之師”。遂將林則徐革職,以琦善為欽差大臣,南下廣州處理夷務。
當時士人對林則徐被革職無不憤慨,紛紛指責穆彰阿嫉妒林則徐聲望壓過自己,在道光麵前構陷林則徐。“割地、償煙價、撤守備。主之者穆彰阿,成之者琦善。”門生李星沅口沫橫飛,在日記中大罵穆彰阿:“才臣誤國,普天共憤。”
然而這一切都隻是同情林則徐一方的感情流露而已。
軍機大臣不能主宰戰和。軍機處的設置,其中心是為了強化皇權,弱化相權。軍機大臣的入值,不是按照國家正常官職製度運作,軍機大臣的選用,也沒有品級與資曆規定,一切隻憑皇帝意誌。軍機大臣們的權力,都是基於皇帝的信任而獲得,所以他們權位的保持也就寄托在取得皇帝的寵信之上。這樣,皇帝保持了對軍機大臣、對大政的牢牢控製。
穆彰阿是道光的奴仆,他沒有能耐主使道光的意誌。決定戰爭走向的隻有道光一人。與英國開戰之後,道光以為隻是在廣東的一場小規模戰事,會很快結束。不想開戰之後,蔓延七省,曠日持久,道光懊惱地指出:“英夷如海中鯨鱷,來去無定。”大清國雖整兵備武,奈何卻沒法將龍爪伸入大海之中去擒住英夷,戰事曠日持久,軍費開支無數。
巨大的軍費開支使得本已千瘡百孔的財政更加吃緊。道光二十一年(1841)十二月戶部奏稱:“一年有餘,請撥銀已至二千一百萬兩之多。”最肉痛花錢的道光,看到戰事消耗錢財數不勝數,不由哀哭:“國家財富,有此消耗之理乎?”道光二十年,大清國庫存銀不過一千萬兩,應付一場戰事都捉襟見肘,更不要提河工、漕運、道光老婆葬禮之類的開銷了。
琦善報告中對清軍戰鬥力與英國軍艦實力的陳述,也是道光革除林則徐,采納羈縻政策重要因素。琦善本來對英國人是不屑一顧的,英國軍艦開到大沽口之後,琦善看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英軍軍艦分三層,每層有炮百餘尊。每層前後各有大炮,約重七八千斤。琦善同時也指出,英國人狡猾絕倫,利用海上通道,可以時時處處進擊騷擾,曠日持久,防不勝防。從琦善報告中可以看到,天津可用之兵不過六百人,大炮儲存多年,鐵鏽斑斑,不堪應用。從軍事角度來看,琦善這是清醒的認識與判斷。
到了道光二十一年,道光這個摳門皇帝,卻卷起袖管,拿出大把銀子,要與夷人決一死戰。卻說琦善南下廣東後,談判多輪,口水流了不知多少,英國卻未能達成通商的目標,清廷也未能讓洋人退走。道光二十年年底,看到英國開出的賠款通商的談判條件後,道光怒火衝天,批示:“逆夷要求過甚,非情理可諭,即當大申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