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情況值得注意,即在榮祿的武衛五軍中,隻有董福祥的甘軍沒有與義和團交手的記載;不僅如此,而且有的竟是董部與義和團並肩作戰的記錄。有一篇《匪黨蔓延京師記》中說:
“(光緒二十六年五月)十三日(即陽曆六月六日)董軍入都,先期由其先鋒官將弁數人持令箭入京,於路宣稱已命義和團拳作為先鋒剿滅洋人,我軍為之後應雲雲。聞者均為駭異。然自是之後,拳匪蹤跡即已遍布都城,較前愈盛矣”。
此文作者將董軍、義和團一律稱之為“匪黨”,其立場之反動是十分明顯的。反麵文章正麵看,這正是董軍與義和團並肩“剿滅洋人”的真實記錄,而且它證明董軍早在入城之前、即六月初之前,就已經與義和團合作了。看文中“聞者均為駭異”一語,說明當時這種合作,是一般官員特別是“主剿”派所不能接受的。還是上引文章中又說:
“拳匪既雲集京師,更有董福祥義弟、陝人李來中,從中指揮。
由是兵匪遂合而為一,益肆無忌憚,任意焚掠,作為與拳匪無二致”。
這段文字的最後幾句話,是過去一般反動作者汙蔑起義者的陳詞濫調,不可相信。但“兵匪遂合而為一”一句,則是實情,不過正確的表述應該是“董軍與義和團合而為一”。至於這位義和團首領李來中,有的資料說他是“南人”,原為太平軍李秀成的部下,後“投入山東白蓮教,埋匿三十餘年”,加入義和團,倡“扶清滅洋”之說(見胡蘊玉《太平天國軼史》)。他跟董福祥是不是結義弟兄,無從考證。如果他真是“南人”又隱匿於山東多年,二人無從相識,即使結義,也是當年在京郊的事。其實結義與否並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種傳說,又進一步證明義和團與董軍是親密無間的、他們的反帝愛國立場是一致的。
大概正是義和團的愛國思想和愛國行動激發了甘軍將士,成了他們所以對敵英勇作戰的一個主要因素吧!
清朝廷宣布對外作戰
帝國主義侵略者對中國人民的反抗極端仇視和痛恨,他們一再要挾清廷對義和團嚴厲鎮壓。前述要清廷以袁世凱代毓賢為山東巡撫是其中一例。此外,各國駐京公使屢向清廷提出強烈抗議,進行威脅。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三、四月間,各帝國主義在大沽口外組織海軍示威。五月二十一日,十一國公使以外交使團名義照會清政府,要求嚴禁團民糾黨練拳,對團民首領和放縱義和團的官員要盡數誅殺。各國停泊在大沽口外的海軍也做好了登陸入侵的準備。
與此同時,約於五月底和六月初,各國“洋兵不下五百人”,以保護使館的名義,分兩批進入北京城。但這些“洋兵”在北京城遠遠不止於保護使館,而是橫衝直撞,開槍殺人。連清朝廷在“六月癸酉”發的“上諭”中也指出:他們“或有時上城放槍,或有時四出巡街,以致屢有放槍傷人之事,其或任意遊行,幾欲闖入東華門,被阻始止。於是兵民交憤,異口同聲”。“洋兵”在京城如此橫行霸道,連帝宮都要闖入,廣大群眾和愛國將士怎能容忍!所以仇殺是在所難免的。六月八日(即農曆五月十五日),甘軍在永定門外,捉殺了日本使館書記官杉山彬。據說,甘軍士兵在路上捉住了杉山彬,解送大營。董福祥問是何人,回答是個書記官,董令“撒過”,士兵即推出斬殺。原來隴東口音,“撒”、“殺”同音。據此,當是誤殺,否則,不會如此簡單處置。德國公使克林德的被殺則是另一種情況。
一種記載說,克林德帶領水兵向練武的拳民射擊,引起甘軍的憤怒。
六月十六日,當克林德又向東單牌樓巡邏的清兵挑釁時,甘軍士兵當場將其擊斃。另一種記載說,清總理衙門約各國使臣前去商談,克林德先行,被瑞郡王所部虎神營士兵槍殺,其餘使臣折回。無論哪種情況,都說明當時京城之內,中外之間已形成敵對狀態,相互動手是難以避免的。究其根源,遠因是帝國主義的日益加緊的侵略,激起中國人民的仇洋情緒;近因是洋兵入城的胡作非為,又給中國人民的反侵略義憤火上澆油。作為清政府來說,首先應該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對使館加以保護。自己無力保護,讓“洋兵”入京自衛,已屬喪權之舉,造成又一大錯。而“洋兵”入城之後,又隨意殺害兵民,那麼兵民的還擊,屬於自衛,是理所當然,無可指責。總之,此時已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了。
但這些並不足以使慈禧太後下定抵抗的決心。促使她宣戰的,是另外的原因。原來,“百日維新”之後,她就屢屢打算廢黜光緒皇帝,但要看帝國主義者的眼色,取得他們的支持才敢動手。光緒二十五年底,慈禧太後立瑞王載漪之子溥為“大阿哥”,即皇位繼承人。準備廢掉光緒皇帝後,令溥繼承同治皇帝為新皇帝。按照禮儀,清廷立“大阿哥”時,各國使節應該前來慶賀。但各國使節都沒有來,這使慈禧太後頗生醋意;但另一方麵,她也從中了解到各國並不支持這件事,因此未敢采取第二個步驟。六月十七日,慈禧太後接到外交使團讓她交出政權的報告。這其實是一個謊報,她當時認假為真,觸到痛處,立即惱羞成怒,作出了向帝國主義宣戰的決策。十七日,清廷照會各國使館,限二十四小時內離開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