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原動身,隨行扈駕人員大有增加。沿途還有陝軍、甘軍、川軍等肅立道旁,警衛森嚴,甘軍馬安良部可能就在此時也趕來扈駕的。但盡管如此,途中也出現了一些疏漏。走到介休縣義安村地方,“突有郭敦源自稱義和團頭目,異言異服,衝突儀仗”(光緒二十六年閏八月上諭)。這其實是這位義和團頭目想見慈禧太後麵陳國事。但他不知這個太後早在一個多月前的九月七日就下了“剿拳”的諭旨,通令各地官兵對義和團要斬盡殺絕,“務淨根株”。所以結果是郭敦源被“立即正法”。郭敦源也是義和團著名頭目之一,“名亞張德成、曹福田”。連介休縣知縣陳曰稔也因“於此事顢頇並不查拿,其平曰縱容義和團可知”,被處以“即行革職、永不敘用”。慈禧太後親自實施了她對義和團斬盡殺絕的政策!
為了盡量少糟擾百姓,慈禧發過皇皇“上諭”,說什麼“該省適值荒歉,……沿途供頓及途中起居服用,袛求便適,承辦各員不得過事鋪張,致滋糜貴”。話倒是幾句好話,但可惜實際情況全非如此。據山西故老傳聞:
“護衛西太後的是甘肅提督董福祥的兵,紀律很壞,一路欺詐人民。他們大半騎著馬,馬要食草與料,其時庚子大旱,野無青草,這些士兵把附近幾裏遠村莊裏的糧草搜刮一空,人民叫苦連天”。
(《庚子那拉氏離京避難記》載《山西大學學報》1987年1期)。
這些記述,當是實情。但士兵紀律的壞,與其埋怨這些士兵,不如歸罪於那些扈駕大臣,特別是那個前路糧台岑春煊等。人吃馬喂,事先不作安排,你叫那些士兵怎麼不去搜搶呢?所以,問題出在下邊,根子卻在上邊。而且這點搜搶,和“聖駕”及其左右的花費和勒索相比,不過是九牛之一毛,小巫見大巫。僅以曲沃一縣為例,該縣這次接駕花了白銀三百萬兩(注:材料來自上述《山西大學學報》,疑數字有誤,但花費很多,是不言而喻的)。但由於對大太監李蓮英打點不周,該縣知縣還落了個“差事辦得不好”!
董福祥及其部屬,在途中對“聖駕”的忠心護衛,是無以複加的。各個頭領在慈禧太後轎前轎後,左右不離。據說慈禧太後轎前經常是馬福祥和馬麒率隊護衛於道路左右,慈禧對二人以“大娃娃”呼之。蓋是年馬麒三十一歲,馬福祥二十四歲,在六十六歲的慈禧眼中自然是年輕人了。他們護衛的殷勤備至,在舟渡黃河時更得到充分的顯現。有一段記載說:“至潼關渡河,皇太後怯濁流洶湧,雲亭(馬福祥字)選善水者數人泅渡扛船,又派壯丁百人主舟,四圍中流,天顏甚喜”。馬福祥自己也記錄這件事說:
“祥選部下習水性者得二百人,操龍舟穩渡。舟中蒙賞克食。
以祥回人,改賞雞子”。
為此,馬福祥不無激動地事後作詩四首,其中有雲:
“從官未飫大官羊,賜食舟中禁臠香。九曲黃河走東海,滔滔不及聖恩長”。
感激涕零之情,溢於言表。馬安良也對“賜食舟中”之事,引為終身殊榮。馬福祥選部下熟諳水性者二百人一事,是有據而可信的。蓋其部下多為循化、河州人,此地瀕臨黃河,不少人從小在黃河中泅水,駕駛羊皮筏子載運,視驚濤駭浪為常事,故頗不乏弄潮兒也。
渡黃河到潼關之後,西安在望,已臻萬全,慈禧太後遊興又發:
“太後欲登華山,以道險,又亟西行而止。僅登萬壽樓禮聖祖龍牌”(《清朝野史大觀?清宮遺聞》)。
十月二十六日到達西安。從太原起程之日算起,此段行程曆時整整半個月。
清廷屈辱簽約
“兩宮聖駕”在西安,以陝甘總督衙門為行宮,是處有房數百間,雖比不上北京皇宮,也是少有的地方。“由董福祥部管帶五人輪流值班護衛,每日上朝之王公大臣逐漸增至近百”(《庚子——辛醜隨鑾紀實》)。但此時的陝西情況並不怎麼好,連官方也這樣說:
“陝西連年歉收,今年亢旱尤勝。麥秋既已失望,雜糧迄未長成,節逾霜降,春(冬?)麥不能下種”(戶部光緒二十六年九月奏折)。
所以關中戶有饑民,野有餓殍。但慈禧不管這些,奢侈享樂之風不減。僅就飲食一項而言,在禦膳房中,仍設葷局、素局、菜局、飯局、粥局、茶局、酪局、點心局等,每局設管事太監一人、廚師數人、十數人,由總管大臣繼祿主其事。順便交代一下,這個繼祿是榮祿的近族,他的這個差事是榮祿引進的。他本人也是“工於諂笑,父事李蓮英、李深善之”,所以握有內府大權,“積資至數百萬”。
“禦膳費日二百金,太後謂岑春煊曰:向在京師膳費數倍於此,今亦可謂省矣”。辛醜年(即次年)夏天,慈禧太後要吃冰鎮酸梅湯,關中炎熱,向無存冰,隻好每日為她從百裏外的太白山中拉運冰塊。
關中糧銀不夠開銷之用,就令南漕之米,改以半數折價,交納現銀,半數在徐州附近上岸,陸路運送西安。致使西行路上,車輛連軫,日夜兼程,百姓苦不堪言。連陝西巡撫端方的奏折中也說:“東西大道衝要各州縣,供億繁重,十倍尋常……所需車輛……每強向鄉間借墊,民間賠累,實已不堪”。慈禧太後以喜好看戲聞名,在西安也不例外。於是,“大修戲園,諸臣娛樂如太平時”。令各種戲劇班子入宮中演唱。“李蓮英物色陝西地方戲班,召入行宮演唱,連以碗碟打花點說書者亦蒙其光顧。有時或與各命婦作牧豬奴之戲(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