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莫高窟藏經洞是怎樣發現的(1 / 2)

李正宇

說起敦煌,人們自然會想到莫高窟精美的塑繪和藏經洞出土的數萬卷古代文書。而談起莫高窟藏經洞出土文書,又不能不說到莫高窟住持道士王圓祿。

王圓祿(1850?—1931),湖北麻城縣人,出身貧寒,略識文字。鹹豐、同治以來,王圓祿的家鄉湖廣一帶成為太平軍的主要戰區,加之“麻城連年荒旱”,王圓祿乃“逃之四方,曆盡魔劫”。約在同治末期隨湖廣軍隊來到酒泉,在肅州巡防營中當兵。後“厭心名利”,脫離軍隊,從盛姓道士“稽首受戒”,當了道士。“追後,雲遊敦煌”,於光緒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到莫高窟下寺安身。

那時的莫高窟,隻有一兩個誦習藏文佛經而不識漢文的喇嘛。

王圓祿是唯一能讀“天地上下、十方萬靈”、“急急如律令”之類通俗道書及《西遊記》的人。這樣的水平,在當時的莫高窟卻算得上獨一無二的大學問家,很受目不識丁的莫高窟喇嘛的景仰,所以很快成了莫高窟著名的法師道長。

王道士個人生活很清苦,卻熱心傳道募化,經常奔波於四鄉。

在他連年“苦口勸募、極力經營”之下,下寺的影響逐漸上升,香火越來越旺。他一人既忙於四鄉法事,又要管理窟內香火;應付了信士進香禮佛,顧不得收受施主布施,很需要雇個幫手以適應日益興旺的“事業”。這時,他物色了一個家境貧寒而老實可靠的敦煌讀書人楊河清作他的雇員。

楊河清的任務是為王道士執掌文案。冬春之際,香客極少,寺內清閑,楊先生則抄寫道經善書,以備夏秋季節香客湧來時發售;夏秋季節是朝山拜佛的香火旺季,楊先生便在今編第十六窟甬道北側設一桌案,為善男信女寫蘸章願文,收納布施財物,登記入帳,兼帶售賣早在冬春暇時繕寫出來的道經善書。

光緒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公元1900年6月21日),楊河清同往常一樣來到第16窟甬道靠近北壁的辦公案處,背北麵南坐下來準備接待香客。此時,距四月初八浴佛節四方香客成群結隊大批湧來莫高窟的爆炸季節已經過去一個多月,香客寥寥無幾。熱鬧過後的冷清,使楊河清覺得寂寞無聊,少不了抽幾口旱煙解悶。當煙鬥裏的煙絲燒成灰燼後,他順便向背後甬道牆壁磕打煙灰。隨著煙鍋一下下的叩擊聲,壁內傳出咚咚連聲的空洞回音。楊先生聽之於耳,會之於心,揣摩此壁背後可能隱藏著秘室暗道。仔細加以審視,果然見壁上有細細的裂縫。試用芨芨草稈向裂縫中插探,發現裂縫甚深,越發加強了自己的揣測,萌發了破壁探察的欲望。但這裏的主人是王道士,自己不過是王道士花錢雇來的夥計。要破壁探察,不能不通過王道士。這樣,他隻好向王道士說明自己的發現、推測和破壁探察的建議。

王道士是個愛財如命的人,聽說牆內可能隱藏著秘室暗道,不由聯想到金窖銀窖,自然對楊先生的發現和破壁探察的建議喜出望外。待到更深夜靜之時,楊先生和王道士掌燈破壁,果然發現土坯封門;拆去土坯,裏麵是一個小型石窟,空間不過方丈,隻見一卷卷的經卷,層層疊疊堆摞起來,又有幢蟠、絹畫、銅佛及若幹破舊法器,唯獨沒有珠寶金銀。王道士不免大失所望,取出一些銅佛、佛畫和經卷後,二人又連夜把洞口封砌起來。完事之後,已經到了次日清晨,即五月二十六日(陽曆1900年6月22日)。

這便是敦煌當地關於莫高窟藏經洞發現經過的口碑資料。

90年來,流行一種錯誤的說法,即認為莫高窟下寺住持道士王圓祿是藏經洞的發現者。其實藏經洞的真正發現者應是王道士的文案雇員——這位九流之末的貧寒讀書人楊河清。王圓祿由於身為“當家住持”而浪得名利,並且由此成為神佛的寵兒,敦煌的富翁和文化史上的名人!

當藏經洞被悄然打開的時候,其南一裏上寺中的喇嘛都在做夢打呼嚕,根本不知道夜間在下寺西側的16號洞窟甬道內發生的事。

事後,王道士守口如瓶,也禁止楊先生張揚出去。但由於王道士把取出的佛經、佛畫當作稀罕禮物送人,藏經洞被發現的消息終不免透露外傳。此後風聲越來越大,王道士害怕地方紳士找麻煩和官府追查,才以進為退假惺惺地向縣衙報告,但卻把破壁尋寶的真正動機加以掩蓋,說是“掃除積沙,壁破而書見。”

關於藏經洞發現的因由,王道士一方麵編造了一套謊話蒙混官府,另一方麵編造了好幾種神話來愚弄社會。如說以“流水疏通三層〔樓〕洞沙,沙出,壁裂一孔,仿佛有小光,豁然開朗,內藏唐經萬卷,古物多名……此光緒二十五年五月廿五日事也。”此說,被其徒趙玉明和徒孫方至福載入《太清宮大方丈道會司王師法真墓誌》(簡稱《王圓祿墓誌》。王圓祿墓及《王圓祿墓誌》至今仍在莫高窟接待部門前)。按:藏經洞為封閉式洞穴,所謂“仿佛有小光”,光從何而來?又何以“豁然開朗”得見“內藏唐經萬卷,古物多名”?

1907年,他告訴斯坦因說:他將第16號窟甬道內的積沙清除後,“便著手在洞窟裏樹立新的塑像(引者按,此指清除第16號窟佛壇上的殘破塑像,塑造新的塑像)。就在立塑像的過程中,工匠們在通(甬)道入口右側(引者按,即16窟甬道北壁)的壁畫上發現了一處裂痕,壁畫下麵(引者按,此指壁畫背後)不是岩體,而是一堵磚牆。打開這堵磚牆,便發現了藏經洞及堆積在裏麵的藏經”(見斯坦因著、巫新華等譯《西域考古圖記》第二卷,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457頁);1908年,他又告訴伯希和說,是神仙托夢向他揭示藏經洞的秘密;後來他又在《催摹經款草丹》文中更加神乎其神地說:“(光緒)貳拾陸年伍月貳拾陸日清晨,忽有天炮響震,忽然山烈(裂)一縫,貧道同工人用鋤挖之,欣閃出佛洞一所……內藏古經萬卷。”竟編出了“天炮震聲,忽然山烈(裂)一縫”的神話。但與“流水疏通三層〔樓〕洞沙,沙出,壁裂一孔”導致藏經暴露之說,不僅互相矛盾,而且各說又都不能自圓,充分暴露出謊言的隨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