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離坤宮內人影幢幢,宮人宮女來來回回,從殿內端出去一盆又一盆血水,禦醫自一個時辰前進去後,就再沒出來。
寒浞坐在門邊的石凳上,眼睛盯在一處,空洞無神,心裏亦是如此,空落落的,沒個著落。
“純嫣的事我知道了。”不知何時,翌坐到了他的身邊。
而寒浞隻是低低應了一聲,並沒再多言。
“我知道,你心裏很難受,可是眼前的大事迫在眉睫,你可不要……”翌看著寒浞,憂心地道。
“我懂。師父放心,我必不會耽誤了出征的日期。”寒浞回頭看著翌,眼神堅定,“何況,嫣兒還在那等我……”
“哦?”翌挑了挑眉,“這是怎麼說?”
“血妖姬留下話來,她會在豫州等我。”寒浞的眼框有些濕潤,“隻要她在,嫣兒就會在。”
翌深深看了他一眼,再無話了。
折騰了一夜,逢蒙的性命總算安然無虞。寒浞坐在床前,**著那稚嫩的麵龐,心裏感慨萬千。
寒浞與逢蒙認識其實也不過一個月。他還依稀記得,那個自己從地痞流氓手裏救起,滿臉傷痕的狼狽少年。金色的眼眸初看妖異,卻又讓人覺得溫暖而又無比純淨。
如果從小長在自己的親生父母膝下,也許自己也會如此開朗活潑,眼神清澈……每每寒浞看到這個孩子,他便會如此想。
雖然時常對這個孩子冷目以對,但寒浞不得不承認,他是打心裏喜歡這個孩子的。因為從這少年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本應該有的樣子。
“你這孩子,無親無故的,又何必如此賣命?”看著逢蒙緊閉的睡眼,寒浞自言自語。
然此時的逢蒙自然聽不見了。緊皺的雙眉,痛苦的表情,可想而知這略顯瘦弱的身體裏正在承受著怎樣的痛楚。
看著那包紮好的傷口上滲出來的鮮紅的血跡,寒浞心內的某處忽然被刺痛,腦中閃過的居然在火與血中奔跑的男孩。
他忽然覺得自己不想再失去了,亦不能再失去了。涼風拂過,燭光微暗,寒浞就那麼坐著,靜靜地守著少年醒來。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逢蒙緩緩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屋內要比他所知的寒將軍府要開闊許多,屋內擺設典雅,無論裝飾,壁畫都是富麗堂皇如宮殿一般。
“等等……宮殿?”逢蒙腦子一轉,心道:“莫非這是離坤宮?”想到此處,逢蒙就想起身看看,可是這一動,整個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一樣,四肢百骸俱是痛楚異常,根本使不出力氣。
這時逢蒙方才想起,昨夜的一場惡戰,著實傷了他的元氣。掙紮片刻,他終於放棄,手動了動,竟然觸到另一人的手背。
他轉頭,才發現還在沉睡的寒浞。
“你醒了。”寒浞這一夜本就睡得不踏實,被逢蒙輕輕一碰,便立刻驚醒。
“大人……”逢蒙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大人,我沒能救回姐姐……”
“別多想,這並不怪你。”寒浞握住逢蒙的手,道:“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你現在好好養傷,等你身體好了,我們一起去找嫣兒。”
逢蒙聽到這兒,終於露出釋然的神情,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點點頭。
幾日的休養,逢蒙恢複如初,終於又變回了那個活蹦亂跳的金眸少年。這日一早,寒浞一進門,就看見一臉沉鬱的逢蒙,百無聊賴地擺弄著床頭的紗幔,於是笑問:“怎麼了?”
逢蒙哀歎口氣:“沒意思,像被關在籠子一樣,大人,這都多少天了?還不放我出去麼?我身上都快發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