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暮靄,漸漸低壓下來,天地漸漸縫合。遠處,似有山的輪廓,在漸行漸遠中,慢慢擴展,最後彙聚——風化——逐漸消失,以浮塵的形式停在這灰白間。天色漸晚,灰色陰涼的氣息在孤獨的樹葉雜草之間徘徊,一次次搖擺間夾著一絲陰風吹襲。水白的群牆,高大的門廊,擁擠的陳設……所有這一切,都濃縮在一片陰天下。
當暮雲四合,天地間最後一絲光輝收起,招賢館的大門就會關閉。
可是肖遙顧不上理會這些,他的注意力全在七夜的身上。
那一劍!
卓少聰縱劍一劈,真元激蕩,一道迅疾如風、淩冽罡猛的白色劍氣暴漲,從劍鋒噴薄而出,以一股鋒銳不可匹敵的無上劍意斬向七夜!
劍身化為了灼目的劍影,閃耀如練。
龍吟挽歌!
這就是卓家最高的武技,玄階高級的龍吟挽歌,世間隻有一把出雲劍,可以最大程度發揮這一式龍吟挽歌的威力!
七夜被出雲劍的劍意壓製得無法動彈,眼看就要被斬為兩半。
幾乎是在一瞬間,肖遙毫不猶豫地“嗆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斷劍,清冽如水的濕寒之氣,淌過清冷的劍身,頓時一股令人汗毛炸起的強烈殺意便彌漫在空氣中。
肖遙身形一晃,像是墜落的隕石一般,瞬間化為一道虛影,以萬馬奔騰之勢,撲向七夜。
肖遙的雙眼血紅,死盯著那道劍意,如疾風掠野,如閃電降臨。
一定要擋住那一劍!
卓少聰輕蔑的聲音仿佛屹立九天之上,憐憫地看著無謂掙紮的螻蟻,聲如雷霆地喝道:“垃圾,不自量力!去死吧!”
手起,劍起,斷劍畫圓弧,便是涼涼劍氣。
我有昆吾劍,求趨夫子庭。
白虹時切玉,紫氣夜幹星。
鍔上芙蓉動,匣中霜雪明。
倚天持報國,畫地取雄名。
世上絕無第二把這麼鈍的劍,世上絕無第二把這麼短的劍,世上也絕沒有人會用這樣一把劍去接龍吟挽歌。
可肖遙就拿著這樣一把劍,世上唯一的劍。
抬肘,平舉過胸,再過肩,一直舉到頭頂。
這隻是一式極為簡單的防守招式,世上任何一個武者都能使出來,可在龍吟挽歌斬下的瞬間,完成這一式劍招,其出劍的速度連巢言、封染這些人都會驚駭。
熊熊的烈陽之氣從卓少聰的劍鋒上呼嘯而出,夾帶吞噬天下的狂熱,七夜早已被這一招毀天滅地的龍吟挽歌震懾住,腦海一片空白,手足無措。
時間靜止,天地間風雲驟然定格。
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夜倒在地上,因為真力消耗過度再也無法起身,而那個被認為內向、含蓄到有些懦弱的肖遙,舉著那把鏽跡斑斑的斷劍。
仰星閣,當然看到了招賢館的蓬勃劍氣。
離侯白涼雙手負在身後,神色自得,“卓家的這個小子,武道修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卓言秋這個老狐狸,還真是藏得夠深啊!”
“卓少聰小小年紀就突破到開脈境巔峰,確實是驚人。可卓少聰再強,卓言秋再狡猾,還不是心甘情願做了主公手裏的刀嗎?主公乃治世帝王,無需以武技服人。”
離侯嘴角微揚,對巢言的話很滿意,旋即雙眼微眯,指著招賢館說:“你看,還真是一個固執的小子,不過有什麼用呢?說到底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