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時事,當局者迷。誰能想到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竟也能將這九州矚目的大戰分析得頭頭是道呢?
晚陽真人嘴角淺笑,接著問道:“不錯不錯,還算有幾分見識。你既熱心戰事,上山學武必然是為了日後建立一番功業,聽你的口氣,必是要效力清歡侯了。”
“不。”
“那是誰?是了,你來自江左,想必會效力於江左白涼。”晚陽真人想當然地以為。
“也不是。”
“哦,那你學武是為了什麼?”
不是清歡侯,也不是江左白涼,肖遙倒是讓晚陽真人頗感意外。
肖遙不想隱瞞上山學武最初的動機:“我上山學武,是為了借助鼎湖劍塚尋找紫陽武尊念塵,治好我的天生截脈。”
“可是現在沒有找到念塵,你已經治好了天生截脈。聽說你要下山,想去做什麼呢?”
肖遙低頭沉思一陣,抬起頭,平靜地望著晚陽真人,回答道:“第一件事是去找清歡侯,去打聽我一個朋友的下落。然後是去駿業城。”
“之後呢?”晚陽真人第一次對一個人出山的去向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即使這個少年,是鼎湖劍塚千年來第一個開脈境巔峰就想出山的人。
“之後的事我沒想過,從清虛山下來的時候,我想找個亂世仁君,為蒼生做些事情,現在看來,日後能成就一番事業的,無論是清歡侯、白涼,抑或是雲煥,或殘忍陰詭,或假仁假義,都不是我想找的人。現在想想,也許師傅是對的,倒不如留在山上看書消遣來得自在。”
晚陽真人沒有說話,他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少年, 如何做到對時局看得如此透徹的,就算是享譽天下的隱龍楚寒衣,十幾歲的時候也未必有如此見識。
良久,晚陽真人才開口道:“我承認,以前我不喜歡你。不過今天的你,讓我刮目相看。”
言罷,衣袖微微一揚,一股勁風直衝肖遙。
風起雲袖,肖遙根本來不及抵擋,被那道勁風拍在胸口,“嗵”的一聲撞在身後的木門上,一股窒息的感覺湧上來,頓時腦子一片空白。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肖遙有些恍惚。
喜怒無常,亦是世外高人的做派。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我鼎湖劍塚的劍!”晚陽真人麵不改色,語氣透著嚴厲。
肖遙想活動一下,才發覺自己的身體被一道無形氣勁束縛,難以動彈,索性反問道:“掠星劍幾時成了鼎湖劍塚的東西?”
風鎖,是頂尖高手運氣隨心的至高法門。
這就是落星境巔峰的實力,隻需動動手指,便可讓人毫無還手之力。
晚陽真人雙眼猛地一睜,瞪著肖遙,厲聲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肖遙一張蒼白如紙的臉上沒有一絲懼色,凜然道:“我當然知道。掠星劍自被班弄聖人創造出來,不止曆盡多少主人,後來落在劍聖沉涯的手裏,成了他的佩劍,再後來,沉涯被紅葉祖師耍詐,折斷掠星劍。掠星劍從來就不是屬於誰的,劍傳千載,有德者據之。說來,鼎湖劍塚是毀劍之人,有何資格號稱自己是掠星劍之主?況且,鼎湖劍塚擁有的,不過是一截斷劍,而劍的大半部分,屬於我!”
“現在,它已經變成一把完整的劍了吧?”晚陽真人一雙渾濁的眸子突然間精光四射。
掠星劍,是劍中之聖、劍中之祖,無論是作為天下武道之宗的鼎湖劍塚,還是作為劍宗宗主,晚陽真人秦百忍無疑都想得到。
“在你心裏,或許它隻是一把劍,而在我眼裏,它是我的朋友。”肖遙聲音有些沙啞。
劍是劍,劍也是朋友。
晚陽真人長久凝視著肖遙,連眼皮都未動一下,入定一般雙眼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