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凝素從不遲到,也從不早到。
對於時間,她總是掐得剛剛好,像她使出的每一劍,都無比精準,從力道到角度,分毫不差。
所以,當晚凝素的布靴踩在鼎劍台上,鼎劍台廣場四角的青銅巨鼎齊聲轟響,在武煉群峰之間久久回蕩。
今日的武煉群峰,雲霧繚繞,霞光大作,好一副天造地設之境。
鼎湖劍塚總教習樂騫,一身無比考究的藍布長袍,袖口用金色的絲線縫製,好一副宗師氣派。
朱雀殿教習雨眠霜、白虎殿教習西門厲、玄武殿教習冷默,悉數到場,照例缺了那位深居簡出的劍宗宗主。
今日是四殿演武的魁首之爭,顧墨白也是人選之一,況且魁首之爭事關劍心四殿的榮辱,自然輪不到他來主持。樂騫貴為總教習,理所應當是主持演武的最佳人選。
今日的樂騫,看起來心情格外的好。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那是因為肖遙的緣故。
玄武殿周馳、趙帆、杜威三人奉西門厲指令,下山追尋掠星劍下落,卻慘死在馬王墳一間酒肆之中,死相慘不忍睹。
杜威的頭骨被震碎,腦袋都已經癟了。趙帆的脊柱被活生生踩斷。最慘的莫過於周馳,一條胳膊被斬斷,在地上活生生爬行了幾十米,爬到門口才斷氣。據說凶手在斬斷他的胳膊以後,還下了一種極為厲害的蠱毒,使他身上的血液流得一滴不剩,整個酒肆裏都淌滿了血水。最先發現的白虎殿弟子,差點把苦膽都吐了出來。
酒肆的老板老吳和一個小酒保都變得瘋瘋癲癲,失去理智,一會兒指著秦音說是凶手,一會兒指著黑衣服的路十三說是凶手,可事發的時候,秦音和路十三都在山上,有不在場的證據。
最後,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一個人。
那就是肖遙。
掠星劍失竊的那個晚上,肖遙後來也消失了。那晚,肖遙從晚陽真人的木屋中出來後,有人親眼看著他去了白虎殿後山,之後便消失了。
馬王墳客棧的老板說是第二天見過和顧墨白一起上山的消瘦少年,時間剛剛和周馳三人被殺吻合。
這幾日,盡管酒中仙謝絕外客,整日躺在水榭屋頂飲酒度日,喝得比往常更凶。那位把自己關在小木屋裏閉門不出的劍宗宗主,也始終一言不發,不置可否。
但鼎湖劍塚一下子死了三個弟子,這不是小事,生生壓過了四殿演武的風頭,昨日晚凝素與秦音那場雙美之戰,前來觀武的弟子比先前少了太多。
肖遙殺害同門的罪名,此番已然坐實。縱使晚陽真人、酒中仙和雨眠霜都一齊出麵保他,且不論玄武殿西門厲的性子不會善罷甘休,光是周、趙、杜三家這幾家獨心城裏的顯貴也非把肖遙生吞活剝不可。
盡管不是親手所為,但肖遙當下的處境如此凶險,樂騫怎麼會不感到欣喜呢?
往日惡氣終於有機會出了這麼一遭,樂騫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格外的紅光滿麵,長袖往背後一甩,朗聲道:“各位教習、四殿弟子們,我鼎湖劍塚一向以武為尊,奉行武道至上,以武定國,以武安民,以武道乾坤成千秋功業。四殿演武,乃是一年一度的盛事,也是四殿弟子印證武功、交流研習的大好機會。數日來,大家所展現出的武技和修為,確有不小長進,本座深感欣慰。今日是魁首之爭,勝者可以進入瘋王寶庫。然而拳腳無眼,刀劍無情,切記點到為止。你們明白嗎?”
樂騫鷹一般的眼神掃向四座高台。
青龍殿演武台,顧墨白一身緊身白衣,玉帶束腰,長發束冠,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卓然而立,瀟灑自如。
玄武殿演武高台,路十三從頭到腳,衣衫:長褲、靴子都是一色的深黑色,全身緊繃,麵容凝滯,如劍心四殿的立柱一般巋然不動,與白衣飄飄、滿麵含笑的顧墨白形成鮮明的對比。
朱雀殿演武台,一個身穿藕色紗衫的女郎,身形苗條,長發披向背心,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背影似有煙霞輕籠,當真非塵世中人。淡淡的眉毛這麼一軒,嘴唇抿一口紅紙,當真嬌豔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