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沒有人會發覺,在青龍殿弟子中,有一個人,頭發散披,遮住半邊臉頰,靜靜地站在人群中觀察。
即使有人無意中瞥見他,也不過當他是個睡了懶覺沒來得及打理頭發的粗心家夥。
鼎劍台弟子人人佩劍,這個頭發散披的弟子,手上卻空無一物。
他沒有帶劍,散發掩蓋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台上。
路十三與顧墨白沒有動,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動作。
雖然僅僅是真力的較量,仍然會有最細微的動作,真氣在體內的流動軌跡,調動真氣時肩頭的微微抖動,都逃不過肖遙的眼睛。
肖遙相信,他並不是唯一一個看清這些的人,在場的人至少還有三個人,樂騫、西門厲、雨眠霜。
作為鼎湖劍塚的教習,他們三人已然是落星境的武者,能輕易洞悉路十三和顧墨白的修為。
“顧師侄竟然能與路十三純粹以真力相抗這麼久,不愧是劍宗首徒!”雨眠霜看著場上二人都是一副瀟灑自如的模樣,忍不住稱讚道。
尤其是顧墨白,麵臨幾乎被神化的路十三,並沒有像玄武殿弟子那樣一觸即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路十三來到鼎湖劍塚,是武煉峰劍心四殿所有弟子的不幸。不過所幸的是,這種不幸有可能在顧墨白手裏終結。
西門厲的修為比雨眠霜略高一籌,卻已看出其中端倪,冷哼道:“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顧師侄離路十三的距離還遠得很。過去這麼久,一直是他在攻,路十三根本沒有出手。你說是吧,總教習?”
或許是內心從來沒有把路十三當成師侄,冷默仍然直呼其名。
路十三,不需要任何人做他的師傅,也一樣會成為頂尖的武者,他天生如此。
樂騫不過是錦上添花。
西門厲故意討好的話樂騫聽到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果然,人都是趨利的,為此,一殿教習都會說出討好別人的話來。
台上僵持的局麵並沒有被打破,顧墨白的麵色看起來十分淡定,實則心中早已波濤洶湧。
在剛才長發半炷香的時間,顧墨白已經動用三道真氣,從不同的方位,想突破路十三那個看似若隱若現的屏障,卻無一不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氣血翻湧。
路十三,似乎一直沒有動過,他隻是靜靜地等著顧墨白使出所有的招式,嚐試所有的辦法。
這種感覺,像是玩弄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老鼠,看著它用牙齒啃食鐵絲網的籠子,咬得滿嘴是血,看著它用力地想把身子從縫隙裏擠出來,被卡住……
路十三鍾愛於此,並擅長於此,他的嘴角微斜,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說,終於碰到個像樣的對手,有點意思。
顧墨白當然看得到路十三嘴角的笑意,那是一種嘲諷。
人們對於嘲諷的感知,遠不光隻有眼睛能看到,當有人嘲諷地看著自己時,心中便會自然而然感覺到。
“你在嘲笑我?”顧墨白的聲音如同在雲端響起,語氣裏蘊含著極度的怒火。
路十三的話一向很少,何況他覺得顧墨白的這句話實在沒有回答的必要,所以他隻是眨了眨眼,算作是回答。
回答就是“不錯”。
最讓人感到極度侮辱的,不是在人群中大聲地譏笑,用盡刻薄的語言,像一個拿著刀亂劃的家夥,傷了別人的自尊,更貶低了自己的價值。
就像葉濱或者靜聰對肖遙那樣。
最極致的侮辱,是不在乎,是不在意,是不放在心上。就像顧墨白現在感受到的這樣,路十三竟然覺得自己連讓他回答一個問題都不配,隻是用眼神告訴他,是的。
換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忍受,何況是一直淩駕在眾人之上、受盡追捧的顧墨白。
“你一定會為你的狂妄付出代價!”顧墨白換了一副麵孔,表情變得猙獰,怒火讓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