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仙說完那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拳來掌往的肖遙和顧墨白都停止打鬥,一齊向鼎劍台邊看去。
除魔?何為魔?
即使對酒中仙的話有些茫然,眾人仍不禁對他的行為感到欣慰。終日遊手好閑、以酒度日的老酒鬼,竟然出手了,貌似還是為了鼎湖劍塚所有人的安危,這聽起來實在棒極了。
酒中仙掠下山去的那一刹,再現了鼎湖劍塚曆代先輩為武道獻身的影子,一代代的劍宗宗主、鼎湖宮主,正是有著以身衛道的決心和氣魄,方能成就鼎湖劍塚的千年基業。
“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們要聽一個死酒鬼的瘋話?”西門厲被酒中仙之前凜然的氣概所攝,此時方才如夢初醒,語氣不耐煩地說道。
按地位而論,酒中仙固然是鼎湖宮主,可玄武殿乃劍心四殿之一,不必聽從他的號令。況且就算是劍宗宗主,也不能如此隨意使喚以為大長老、大教習。
雨眠霜見酒中仙跳下山去身影沒入在蔥綠色的林海之中,心中既驚又怕,記掛酒中仙的安危想跟上去看看情形,回頭看看那名白虎殿弟子,臉上無半點血色,脊背上隆起的包已經消失,整個身子無力地趴在地上,停止了抽搐。
這並不意味著,蠱蟲停止了動作,而是鑽入了髒腑深處,一切才剛剛開始。
晚陽真人的屍身被秦音抱在懷裏,已經被蠱蟲啃噬得隻剩下一個空殼,慘狀觸目驚心。
雨眠霜舌尖抵住上顎,強行憋住淚水,說道:“聽酒仙師兄的,我們走!”
言罷,一把抓住白虎殿弟子的腰帶,擰在手中,向山下掠去。
西門厲遲疑了一下,見眾弟子全都望著自己,暗罵一聲“死酒鬼”,一跺腳,跟著雨眠霜掠了出去。
緊接著,山下傳來一陣真氣波動的動蕩聲,烈陽之氣轟在山體上,將頓時泥石飛濺,塵土大作。
肖遙從鼎劍台上一躍而下,落在眾人之前,站在山崖邊向下眺望。
通往青龍殿蜿蜒曲折的石徑上,並沒有看見酒中仙,茂盛的樹林間,隱約可見雨眠霜疾掠的身影,西門厲緊隨其後
不過這位玄武殿的大教習,生得皮糙肉厚,性子也急躁得很,一路飛下,不避荊棘,倒也沒見有絲毫疼痛的跡象,隻是可惜了一身上等的衣衫,被亂枝倒刺劃扯得破破爛爛。
顧墨白與晚陽真人先前那番話,已近乎撕破了臉,眾弟子雖有心聽顧墨白號令,秦音抱著晚陽真人的屍身就在眼前,顧墨白卻不哭不拜,無絲毫悲傷之色,反倒是臉上的暴戾又添了幾分,眾弟子哪敢擁戴他做主。
樂騫扶著路十三的肩頭,已經坐了這麼久,按道理說,高居十步一殺的樂騫,救一個被坐午境所傷的人,不該用這麼長時間才對。
但路十三仍舊緊咬牙關,雙眼緊閉,樂騫緊繃的臉也並未有半分鬆弛。
秦音痛心父親身死,此刻早就沒了主意。晚凝素、靜聰等四殿弟子,雖不乏修為精進之人,卻都威信不足。
是以,這四百餘人的弟子,竟都傻愣愣地站在鼎劍台上向下觀望雨眠霜、西門厲、酒中仙等幾個師長疲於奔命。
鼎劍台上,一片寂靜,烈日照耀著劍心四殿,仍舊是一片氣勢恢宏的莊嚴景象,一派千年宗門的氣度。如此武道神聖之地,就算世間有妖魔,又豈敢來犯?
酒中仙說除魔,魔在哪裏?
眾人心中都不免犯疑,酒中仙莫不是害怕蠱蟲牽連自身,找了個借口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沒有人去看鼎劍台的顧墨白,他站在樂騫身後不遠處,雙眼緊閉,雙手背在身後,臉上浮現出一縷得意的笑容。
來了,終於來了!
“轟隆”一聲,青龍殿山門前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肖遙遠遠望去,隻見山門前一團白色的煙塵洶湧四散,如同爆炸產生的氣流,向周邊擴散,將青龍殿半邊全部籠罩。
那團白色的煙塵之上,一個小小的黑色影子,被氣流掀起,卷到半空之中,緊接著重重砸向青龍殿的屋頂。那樣的高度,活人砸下來,不死也要斷手斷腳。
肖遙神識過人,遠遠望去,一眼便看出那黑袍者正是先前拂袖而去的白虎殿教習冷默。適才群峰肅然,並無打鬥之聲,也就是說冷默是在一招之內就被對方打敗。
冷默的修為在鼎湖劍塚並不算低,卻不知為何動起手來,竟敗得這麼快。跟他對戰的究竟是何人,難道是十步一殺或者某一位破軍神將?
青龍殿屋頂,再一次出現酒中仙的身影,一身破爛打結的灰布衣裳在風中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