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三六台,錢不夠(1 / 2)

乞丐要有乞丐的覺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行行都有自己的規矩。販鹽的有鹽幫,走鏢的有鏢門,送貨的有馬幫,當乞丐的當然會有丐幫。

不過這個邋遢家夥絕對不是丐幫的,因為丐幫的弟子是絕不敢上桌吃飯的,更不敢點這麼多大魚大肉。

當然,丐幫弟子,也絕沒有這麼優雅的吃相。山湳城最大的酒家,叫作四方台,東西南北四方築著高台。

東邊高台壘起三丈餘高的酒墩子,一名瘦高個子白紙折扇輕搖,無論哪一桌要酒,隻需瘦高個子用折扇在酒壇上一拍,便有一壺陳年好酒從高台落下。

西邊高台上翻烤著一整頭牛,骨架畢現,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赤膊袒胸,賣力地轉動著串起全牛的鐵棍。那全牛烤得滋滋冒油,胖子的兩手握著滾燙的鐵棍,手心冒出黑煙,發出焦糊之味,卻好似渾然不覺。

南邊高台上,三名露臍裸臂的異域女子,翩翩起舞。身段兒妖嬈,容顏可人,雙眸含著萬種柔情,讓人難以他視。山湳城裏多少色膽包天的紈絝流氓,眼饞著高台上這幾朵嬌滴滴的玫瑰。無奈玫瑰都帶刺,這三朵玫瑰的刺還尤其紮手。

北邊高台上,一張四方桌,一把太師椅,坐的便是這個邋遢家夥。高台三丈六尺六寸,沒人知道他是怎麼上去的,隻知道,天一亮他就坐在那裏,從瘦高個子那裏空手接下五壇酒,隻剩四方桌上這半壇。從烤肉胖子那裏接過的五斤牛肉,現在隻剩下桌上這一塊牛大腿肉,不足半斤。

四方台的北台,名為三六台,比東西南三座高台更高,是專為最尊貴的客人準備的。能坐上三六台的,要麼是武林中的成名宗師,要麼是占據一州一郡的王侯將相,最少也是占據險關要塞的鎮軍大將。

三六台,從沒被一個邋遢的花子坐上去過。瘦高個子的白折扇為他送去了成堆的美酒香肉,三朵玫瑰的秋波如春日裏的陽光般充滿熱烈和情欲,肥頭大耳的胖子雙手緊握著燒得赤紅的鐵棍,用力地翻燒。

盡管如此,在場也沒有一個人把這個邋遢家夥當成了不得的人物。

四方台的老板,山湳城中最大的富翁,錢不夠此刻站在謝菊閣的二樓窗口,雙手背在腰後,仰頭望著三六台,一雙黑褐色的眸子盯著邋遢家夥,細細打量。

渝州多商,占據天下一半的票號錢莊,各行各業無不稱雄,連手握九州藥業帝國的千金方老板藥無缺,祖籍也在渝州。作為一個商人,尤其是一個成功的商人,識人是最重要的本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氣質,王而霸,侯而貴,文則儒,武則豪,商則儈,錢不夠都能一眼瞧出來。往小了說,這叫本事,往大了說,這叫吃飯保命的根本,尤其是在這樣的亂世。

可今天,錢不夠卻第一次猶疑了。

邋遢家夥明明穿著一身破爛,卻舉手投足卻不僅有著文人的儒雅,而且還有著武者的豪氣和隱隱的貴氣。

錢不夠眼睛往樓下一掃,大堂裏的人一目了然,其中有不少跟他相識,此刻也正邊吃菜邊向三六台上張望著。

一個花子坐上三六台,在四方台還是頭一樁,看大門口伸進來那些密密麻麻看熱鬧的腦袋,隻怕此刻整個山湳城都傳遍了。

錢不夠腦子裏靈光一閃,叫過小二吩咐了兩句,說完望著三六台上的邋遢家夥,嘴角的胡子一抖一抖地笑起來。

邋遢家夥右手抱著酒壇,灌了一大口酒,拿起桌上最後剩下的一塊牛肉,咬了一口,望著正對麵南邊高台上的三朵刺玫瑰,眼神迷離。

“你是什麼東西?這三六台也是你能坐的嗎?”大堂中東南角站著一個錦袍華服的中年男人,神態舉止而論,應是富甲一方的商人。

錦袍男人說完,下意識瞥了一眼謝菊閣二樓窗邊站著的那個人。

邋遢家夥細細咀嚼著嘴裏的肉,仿佛完全沒有聽見錦袍男人的話。一個花子,吃起東西來卻細嚼慢咽,實在不是個合格的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