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散去,空曠的平原上出奇的平靜,涼爽的風一掃而過,暑氣頓消。
麵對黑冰台殺手的風虎嵬們,身體一直緊繃。擋在破舊馬車和皇甫野之間的皇甫羽,長劍緊握,體內的烈陽之氣更是蓄積到了極致,隻待阿渡出手的瞬間便全力一擊。
皇甫羽見過阿渡的出手,那兩名被卸去鐵甲的軍士就站在身旁,不由得皇甫羽不更加警惕。
緊跟在皇甫野身後的四名護衛,手亦按在刀柄上。
劍乃君子器,劍者,直而堅,劍之雙刃,猶如武道之利弊,傷人亦傷己,因而劍道追求持正守中,蘊含著持劍者以殺止殺的願望。
九州尚劍道,重劍術,愛名劍。至於刀,刀刃向外,曆來就是殺戮的代名詞。
人盡皆知,風虎嵬將士持長槍,攜硬弓,佩長劍。
而這四名護衛卻個個佩刀。
拱衛著皇甫野的,還有成弓形分布持劍而立的五十名風虎嵬軍士,劍鋒所指,無一不是阿渡。
隻要阿渡有一絲一毫的異動,五十把劍便會毫不猶豫地刺向他。
五十名軍士身後百丈左右的地方,兩支風虎嵬的馬隊不知何時也停了下來,長槍林立,兵甲肅然,全都朝向……一輛破舊馬車。
皇甫野順著眾將士的目光看向阿渡,沒有說話,眼神透著一股森嚴的殺氣。
阿渡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不錯,是我師兄。”花隱娘知道皇甫野在看阿渡,她一向知道男人的眼神在看哪裏。
出劍之際能準確刺中黑鐵甲胄的縫隙接口,盡管極不情願,皇甫野不得不承認,阿渡的劍的確很準。
“隻怪你的手下太差勁,連我師兄的影子都沒瞧見,甲胄便落地了。”花隱娘笑意燦然,“不知道,你這個領頭的,能不能護住身上的甲胄?”
花隱娘威脅挑釁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顯然吃定了皇甫野不敢出手。
風虎嵬軍士個個目眥欲裂,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去將阿渡碎屍萬段。
風虎嵬縱橫天下已有十餘載,從未懼怕過任何人,麵對一個上不得台麵的殺手怎會畏葸不前呢?
至於花隱娘這種風騷的娘們兒,最好是快活一番,再殺不遲。
可中領軍沒有發話,誰也不敢動手。
皇甫野黑鐵麵具下的臉,笑意更濃。
“風虎嵬的人,是不是個個都是沒舌頭的啞巴?”花隱娘言辭愈來愈刻薄,似乎有意激怒皇甫野。
“姐姐,咱們殺了人,總歸是理虧,說幾句好話就是了。”肖遙從馬車裏探出頭來,善意提醒道。
以肖遙的聰明才智,自然早就想到風虎嵬遲遲不動手是因為懼怕黑冰台的勢力。
可世上的事,總會有意外。
如果領兵的是個性格莽撞的家夥,將肖遙和糟老頭子,和阿渡、花隱娘一並殺了,埋在萬畝平原之上,咫尺黃土之下,又有誰知?
說話的時候,肖遙眼角的餘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高坐在炭紅馬上的皇甫野。
風虎嵬皆乘黑馬,唯獨皇甫野是個例外。
黑鐵麵具遮擋,肖遙根本看不見皇甫野的臉,卻猛然間由心而發一股親切之感。
端坐在戰馬的皇甫羽,手握長劍,幾乎同時看見了肖遙,全身肌肉頓時一震。
邋裏邋遢的小叫花子掀開車簾那一刻,皇甫家嫡長子身上長久以來懾人的威嚴為之一泄。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浮上心頭,肖遙能感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你,你是誰?”
皇甫野沒有回答他,風虎嵬眾將士也無人回答他。
糟老頭子、花隱娘幾乎同時看向肖遙,他們都聽出了肖遙話語中蘊藏的情感。
那句顫抖著的問話裏,難掩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不,是狂喜!
與肖遙激動的情緒相反,皇甫野隻是冷冷地看著肖遙。
而後拍拍皇甫羽的肩膀,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炭紅色的馬兒在主人的牽引下,調轉馬頭,緩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