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震動從地底湧出,像是地震來臨的前兆,驚得棲息在遠處雜草叢裏的鳥雀四散而起。
“是什麼聲音?”
隻有肖遙,這個從清虛山上下來的少年,不曾聽過這種聲音。
對九州大地的軍民來說,這聲音無比熟悉,總是與死亡和恐懼相伴,總是與生離和死別相關。
“前麵是引月關了。”花隱娘長腿翻飛,翩然下馬,掀開車簾,去看糟老頭子的傷勢。
引月關是華肅之戰的前沿,必爭之地,對肖遙來說自然一點就破,不會多問。
糟老頭子雙唇慘白,即使是在昏迷中仍舊牙關緊咬,想來受傷頗重。
“內息不暢,還在昏迷。”肖遙說道。
花隱娘瞥了一眼糟老頭子胸前的傷口,不禁對肖遙的細心多了幾分好感。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雖在水雲間親眼目睹過江左與北越的夜戰,肖遙的戰場經驗依然少得可憐,向花隱娘投去問詢的眼神。
花隱娘一雙指如削蔥根的手,撫摸著烈火駒的額頭,莞爾道:“那就去看看唄,你不是好奇萬軍之戰的盛況嗎?”
一語中的。
這正是肖遙心中所想,他下山以來,雖曆經波折,人世間的事見了不少,卻從未真正經曆過兩軍對壘。
那些地底下傳來的鐵蹄錚錚,讓肖遙的內心有些許的驚懼,但更多的是期待。
男人,天生對力量充滿向往。戰場,是一個時代男人證明自己最好的地方,五破軍、十步一殺,乃至火狐隱龍,都是因戰而興。
在清虛山上的時候,肖遙翻遍萬千逯經,想找一找能治這亂世的良方。最終不過四個字,——以戰止戰。
要結束九州亂世的殺戮,隻能以更鐵腕的手段蕩清寰宇。在這一點上,他和那個自己至今不願承認的師兄楚寒衣倒是不謀而合。
想到這兒,肖遙不由自主地攥緊拳頭,不無興奮地點頭。
花隱娘挽著烈火駒走在前麵,火紅的長裙掃過枯枝敗草。
阿渡順從地抖了抖韁繩,破馬車吱吱呀呀地繼續向前行進。
風嶽和平無常都沒有阻攔,也沒有猶豫,照例跟在破舊馬車後麵,保持著固定的距離。
兩位十步一殺,兩位久經戰陣的將帥,此刻就像叢林中的獅子,各自占據一塊領地,保持著微弱的平衡。
當破舊馬車翻過小山丘,肖遙一眼便看見那座矗立在華肅邊界的百年雄關。
“這,這就是引月關?”盡管在萬千逯經上多次看見過這座曆經戰火的關隘,肖遙依然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
山勢如月,水勢如月,再加上夜幕降臨,天際懸月,“一關引三月”便是引月關的由來。
頓踏河上遊俱是峽穀亂石,水流湍急,暗礁叢生,即便是在此間擺渡幾十年的老船夫,也不敢掉以輕心。引月關橫跨頓踏河,正是上遊高山峽穀與泌水平原的交彙處。這裏是泌水平原的最北端。
引月關下,一支黑甲黑馬的騎兵被身著白鐵甲胄的軍隊密密麻麻地圍在中間,如同河水中隨波逐流的浮萍。
肖遙遙望著氣勢恢宏、綿延數裏的紅磚高牆,見關下被層層包圍的黑甲軍雖身陷重圍依然拚死力戰,徒生一股豪邁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