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並不遠,就在看守所的院牆裏,這裏似乎正在建設一棟別的什麼建築。勞動的內容說起來也很簡單:拉磚。
“待會兒你跟我們一組,我們來拉,你幫我們上磚就行了!”趁著周圍獄警不注意,大漢悄悄繞到我的前方,低聲吩咐道。
我心裏一驚,看著眼前這個漢子壯闊的背影,一時之間倒是無比感動了起來。他八成是看我年紀小,中午又沒吃多少,所以才特意照顧我,挑了個最苦最累拉磚的活兒。
我低下頭,同樣小聲地回應道:“老哥,謝謝了!你是個好人!”
“嘿!”大漢哂笑一聲:“老子才不是什麼好人,做好人有什麼好?這個社會,做好人就隻有被欺負的份!要做,老子隻做壞人!”
我沒吭聲,大漢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實際上他並不是什麼所謂的“壞人”。我心裏歎著氣,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曆,又究竟是什麼樣的現實,把這樣一個本來熱心腸的漢子,逼到口口聲聲喊著要去做一個“壞人”的地步呢?
十七歲的我還太過年輕,並不能想得清這個問題。
勞動改造的確是辛苦得很,另外還有監工一直看著,容不得半點交頭接耳和抱怨。這種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煎熬簡直讓人崩潰,即便我幹的是最輕鬆的上磚的活兒,三個小時之後也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籠子裏其他幾個犯人也已經差不多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唯有牢頭大漢麵色稍顯從容,但從他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和粗重的呼吸聲來看,想必也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
每一組按照人數都有固定的指標,我們籠子裏一共八個人,一人四十車磚頭,一共是三百二十車,但實際上,拉車的隻有七個人而已。
平均每個人要多拉六車磚頭。
這要是放在平時,當然不算什麼。但在已經拉完四十車磚頭的前提下,這多出來的六車,絕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心裏愧疚,也有想過要上前接下拉磚的小車,但被大漢用眼神給製止了。
足足六個小時,當牢頭大漢拉完最後一車磚頭的時候,其他籠子裏的犯人早就已經完成指標走完了。
我們這邊的八個人,除了我還站著之外,其他人都已經癱倒在地。大漢坐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麵上,不一會兒,他的身邊就積聚起了一灘汗水。
“歸隊!”監工不耐煩地揮著手,因為我們這一隊太慢,他在這裏也足足多待了一個小時,此刻正是滿腔怨氣。
誰都沒有說話,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力氣辯駁。
再次回到籠子裏,門一關上,大漢就立刻掏出煙盒來點上了一根。其他六個人癱坐在牆壁拐角,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想了想,還是掏出自己留下的那包煙,挨個給他們發了一根,一邊發一邊滿含歉意地道:“辛苦了!”
這一次,大漢並沒有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