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眉在家養病的時候，發現最愜意的事就是看天上的雲了。她現在已經辦了休學，一是身體不允許，二是她想避避學校裏傳的各種謠言。那些口水，足以把人給淹死。
天空真藍呀，雲朵悠閑自在地遊著，風把這些雲吹得千奇百怪，像山峰、像大海、像樹林。休學後的子眉躺在自家的小床上，呆呆地凝望著窗外的雲朵，她感覺靈魂已經不由自主地投入到那些雲中，慢慢地潛入無底的雲端，她觸摸到山的粗糙，樹的堅硬，水的輕柔。隻有這一時刻，子眉才感覺到自己是一個真正的人，一個純潔的少女。
田梅功課再忙，也不顧母親的反對，放學後仍然到好朋友家中，幫外婆挑水果，推車子。
現在，子眉已經學會接受生活之中許多的可能與不可能，現實中的種種突發性，那種可能甚至是死亡。死亡是什麼？在她的心中，它像太陽一樣不可直視，死是一個有目共睹的事實，誰也逃不脫死亡的宿命和結局，也不會有人否認死亡存在的必然性。她曾經用刀子劃過自己的手腕，纖細的發著月白色光澤的手腕，是那麼的年輕，蘇子眉慢慢地輕輕地劃著，直到有一絲血痕。她突然笑了起來。死亡，太近了！
雖然足不出戶，可她在眾人眼中已經轉化為了“問題少女”，她的身體依舊是曼妙的，甜蜜的，她已經品嚐了所謂“肉體上的愛情”。雖然皮膚稍黑，可是她變得更為豔麗、更為圓潤，作為少女的骨感已經完全淡化了。
平常的一天，子眉幫著外婆在院子裏忙活搬弄著水果，將那些長得漂亮，整齊的果子快速的裝進三輪車上。由於上次李喜的事後，外婆擺攤的地方更遠了。外婆不屑於和她犯口舌之爭，她信奉的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的處世哲學。惹不起還能躲不起，隻是這樣，年邁的外婆更要受罪了，眼看著天氣一天天變冷，出攤賣水果更是辛苦了。看著外婆羅鍋著腰身，吃力地將那車水果推出家門。子眉幾次都想把那句話說出來，自己不上學了。可是，看到外婆，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了生計，像塊鐵樣強壯的外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賣水果，風雨無阻。從沒見過她生病，就連感冒也沒有，在蘇子眉印象中，有一年，外婆因為躲城管，跌傷了腿，流了好多血，就算那樣，外婆也是一天沒歇，第二天照常拐著腿出攤子。
一整天，蘇子眉聽到巷子外的孩子瘋狂的打鬧，小販們此起彼落的叫賣聲，她想像著外婆蒼老沙啞的聲音混合著那堆叫賣聲中：買蘋果吧，又紅又大的蘋果，真正的煙台紅富士，才一塊五一斤來點桔子吧，小孩子吃了可聰明了，補腦子的，俺家外孫女就可聰明了，外婆笑著向路人說。
子眉在自己的想像中沉沉睡去了。
她竟然在白天做夢了。
外婆在房間的角落裏收拾著什麼。
你幹什麼呀，蘇子眉問。
我給你收拾一下房間，外婆不同往常，很溫和地說。
你媽來信了，讓我去找她，天突然黑了下來，黑暗中看不清外婆的臉，她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封信。
我媽？蘇子眉伸手想去拿，卻怎麼也夠不著。那封信在她麵前恍呀恍，像蝴蝶一樣，等她抓到手中時，信變成了灰燼，黑灰一點一點地從她手裏滲了下去。
外婆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嘴巴嘟嚕著她的那句老話，凡事皆有報應，腳步蹣跚著走出了房間。
子眉想問一下外婆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怎麼也睜不開眼睛。終於她醒了，因為有人急急地把她拉起來。
她睜開眼睛，卻看到隔壁陳嬸一臉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