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雷和父親程遠把張鳳英送到醫院，大夫說，是由於過度激動造成的高血壓病發作。
眼看著媽媽沉沉睡去，程雷才放下心來。看到媽媽那淩亂的頭發，憔悴的麵容，他心亂如麻。一時之間，對子眉的感情還不能與家人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相抗衡，隻是，現在他不知道腳下的路應該向哪兒走，何去何從。
程惠和丈夫林天明隨即也趕到了醫院，程惠什麼也不說，並沒有責備弟弟，卻板著臉孔，讓程雷倒感覺過意不去。
第二天，他一早給單位打了電話請假，本想給子眉說一聲，可一想起住在醫院的媽媽，他又猶豫起來。其實張鳳英從當天下午病情就有了好轉，輸了幾瓶液體，大夫說可以在家靜養。她卻賴住不肯出院，看到程雷焦急的神色，立刻又作出病情沉重樣，讓他的心理又一次加重負擔。
周日，程惠告訴母親，她的小叔子林天一這周末回來了，節前兩家人要一起聚聚。雖然下了一整天的雨夾雪，氣溫也低，可並沒有影響晚上兩家人看似和諧的聚會。
程雷不願意介入這種家庭式的無聊聚會，尤其看不慣姐夫林天明父親的縣太爺官僚作派。可是張鳳英很高興，完全沒了病態，著急著出院，想利用這次機會，多和親家熟悉熟悉。
程雷驚訝於媽媽的變化，卻又無可奈何。隻好隨同赴宴，其實他和林天一也是多年的朋友，對方年長他一歲，他就哥長哥短地叫著。從天一調到S市後，這一別就是一年，他倒是想再見見林家這位昔日“混世魔王”的風光。
兩家人大大小小九口人，就連程惠的兒子毛毛也一起前往。
林天明長相也不錯，隻是體態稍胖，帶著已婚男人的福態。
這次聚會，別人觥籌交錯，林天一並不善言談，也沒有吹噓這幾年的經曆，他和程雷一樣，這一天反常的一個勁地喝酒。程雷第一次喝酒，卻因為有心事，反倒喝不出酒裏的苦辣。
幾年沒見，天一更英俊了，張鳳英充分發揮起嘴甜的優勢，林天一客套性地一笑。
聽說是賺了大錢？
沒有，伯母，我在S市的審計局上班，他依舊笑了一下。
賺什麼錢呀，程惠的婆婆突然插口說，隻是和幾個朋友有個小公司，搞什麼房地產，對不，兒子？她笑得滿臉開花。
哎呀，那更厲害了，我就說這孩子打小就能耐。
程惠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媽媽，林天明也有些尷尬。
還沒有女朋友嗎？張鳳英不顧女兒的白眼，繼續追問。
還…..沒有，天一敷衍了一下，不過他轉念一想，嘴角浮現出他一慣的輕蔑笑意，其實也算有了。
女朋友那算數嗎？程惠婆婆突然插嘴說，沒有父母的同意那叫私定終身，不管用，隻有我同意才算數，她這句話說出來，大家都感覺尷尬。
小雷，張鳳英隻好轉移目標，暗暗地給程雷使眼色，給你林伯伯敬酒啊，以後還要靠你伯伯多提攜才是。
林書記笑逐顏開地接受了程雷的敬酒，隨即和程遠、林天明大談特談Y縣這兩年的發展。程惠一邊喂孩子，一邊淺笑，完全一幅溫良賢淑的妻子、母親形象。兩位家庭婦女，又把話題轉移到城裏誰家的八卦訊息上去，喋喋不休。
看著他們，那麼陌生卻又熟悉，程雷不知道說什麼好，天一話也不多，兩個人隻好繼續喝酒，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杯。他隻感覺有些輕飄飄地，搖晃著去衛生間，剛出門有人輕輕地拍了他一下，他強睜雙眼，認出是林天一。
程雷，別喝了，你已經醉了，離開這無聊的聚會，跟我走吧，在酒店的走廊上，林天一攬住他，程雷醉意朦朧，順從地跟在天一身後。
程雷不知道自己醉沒醉，他平時就不喝酒，此時他隻感覺腳步發輕，仿佛沒有腳一樣，他把頭伏在林天一身上，心裏翻騰得難受。仍舊下著雨，就像他滴血的心。酒店外停著一輛車，程雷被天一拖了上去，先是聞到一股香味，他強睜雙眼，恍惚看到，一個女孩子坐在駕馭員的位置。
到哪兒去，女孩說話聲音柔美，很輕。
哥，是，是嫂子嗎？程雷結結巴巴地問。
女孩不說話，天一卻笑了起來，是嗎？他把頭轉到女孩麵前，故意反問。
程雷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從後視鏡裏，他看到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竟然是那一張他朝思暮想的麵孔。
是你，程雷一時驚慌，喉嚨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想大聲叫子眉，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人歪倒在車座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