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與大地之間,總是會存在著一條線。
對於陳奇來說,天地之間的那條線,係著的就是永遠牽絆著的執念。
曾經在青玄峰上,他也能看到天際線,三年來,他在最茫然,最彷徨的時候,總是喜歡抿著嘴,眯起眼睛,眺望著天際線那邊的風景。
他很多次都看到過天際線下的那處院子,卻從來不敢靠近。
不僅是害怕忽然出現的自己會吸引一些神秘的目光,更怕自己回到院子後,看到熟悉的場景,回憶起那些從來不曾消失的畫麵,會失去一直以來保持極好的冷靜。
那樣的話,恐怕陳奇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沿著記憶中的小路,緩緩行走在鮮花青草間,夜晚的星光縱情揮灑,盈盈星輝將路景映照得如同仙境。
道路的兩旁,還有許多模樣別致的木欄房屋,這些建築平實無奇,卻又與交錯的田埂構成了一副天然的畫卷。
渾然天成,看來令人賞心悅目。
走在這條星輝遍地的小道上,陳奇的腳步顯得格外沉重,眼力勁特別好的他,在時隔三年後,終於重新踏上這方土地,重新看到眼前美如畫的仙景。
“眾星抱月,合氣納元。”
陳奇輕輕呢喃著。
眼前看到的這一切,若是在尋常人看來,怕是隻會覺得心情舒暢,似是有著什麼剔透清涼的事物捋順了心間。
落在了如今的陳奇眼中,卻另有一番味道。
這本就是嚴格依照一種極其高明的陣法搭建構築而成,集納漫天星光於大地,然後順著田埂聚向腳下踩著的這條筆直小道。
由萬支合流彙氣,納向中央。
陳奇抬起頭,順著這條筆直的道路,往遠往深處望去,借著越來越明亮的星光,他看到了盡頭處的院子。
陳奇搓了搓臉頰,從旁邊熟悉無比的樓閣小屋中掃過。
他記得,三年前,在這個地方,這個如同尋常村落的青山小村,全都住滿了麵容和藹的大伯嬸嬸。
那些人和這些房屋,構成了陳奇溫馨的童年。
三年前那場巨變之後,隨著那座院子中的人倒下,這裏的人們也被一些不明人物悉數趕走,原本充滿溫暖安詳的山下小村,如今成了一片荒地,再不複當年盛況。
陳奇沿著石磚斷斷續續鋪就的小道往深處走。
他們的家在村子最深處,雖然不知道這個村子存在了多久,至少陳奇有記憶以來,村子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從小到大,村子也總是那個樣子。
直到發生那一天晚上的驚變,陳奇眼中的世界全部被顛覆。
如今,當他再次走到院子門前的時候,他同樣心生與當年一般無二的情緒。
即便調整了許久,他還是有些緊張。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眼中充滿了掙紮,過了很久,已經僵硬的手掌,輕輕的,微顫的朝前伸出去。
吱呀。
陳奇的手掌輕輕碰到了木門。
該是許久沒有打開過,木門上布滿了灰塵,門被推開的時候,門柱軲轆還極不適應的發出刺耳聲響。
門隻打開了一絲縫隙,陳奇便收回手掌。
有些小意的穿過院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氣勢足有的大堂。
在正前麵那個堂屋裏,他幾乎是擺著各種姿勢背完了三千浩然長卷。
以氣立脊骨,也是在那個堂屋裏,父親對他所說。
在堂屋台階直對正門的庭道中,他那個情緒琢磨不定的父親最喜在冬日捏炭作畫,而記憶中那個溫良賢淑的母親,則最喜歡倚靠著堂門旁邊的柱子,坐在紅漆欄杆上,安靜的針織毛衣,笑看庭中男子揮灑豪情,縱意輕狂。
深深看了一眼,陳奇無比熟稔的往右邊走廊走去。
三年前,他的父親將他藏在側院一個房間裏的櫃子中,還沒來得及走出去,便在院子中間被人一劍刺穿胸膛。
那個在陳奇心目中慈愛不失威嚴的父親,直挺挺倒了下去,頭也不回的做出一個隻有他們父子才能看懂的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