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引起民憤，很多人都以為薑流是因為我才在最重要的一場戰役中發揮失常，從而讓離國滅國，於是便有很多民眾來到戰場，挖出我的屍體，鞭屍三百。”
以水的聲音在顫抖，尾音極其不穩，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燭火，她死死的咬住嘴唇，長睫抖動得不像話。
那對於她而言是最痛苦的回憶。
顧北怔怔的看著她，已經忘了自己之前到底要說什麼，全然沉浸在以水所經曆的一切中。
“薑流本來以最高規格入了將軍塚，實際上，從來不存在什麼美人墓，美人墓原本葬的人是薑流，他的墓就在我的墓旁邊，我根本沒有墓，是後來他托夢讓舊部為我造的墓。”以水頓了頓，臉色蒼白的繼續道，“想必你也已經看過了美人墓前麵的驅魔陣，驅魔陣要鎮住的不是我，而是……薑流。”
顧北這次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入土為安，他既然已經入了將軍塚，那本該好好安息才對，所以說他是因為你被人鞭屍三百才化為厲鬼，怨氣衝天的？最後百姓不堪其擾，才找天師來設下的驅魔陣。”
他的猜測合情合理，也與真相相差無幾。
以水緩緩的一頷首：“是。他的怨氣最終已化為魔氣，他想要報複所有參與過鞭屍的人，害的人越多，他入魔的程度也越深，最終我有意識的時候，想要挽救已經來不及了。”
顧北與她對視良久：“他想要複活你。”
這一句是篤定。
“我死後也是有魂魄的，但因心中了無牽掛，是以想直接往生，想下輩子再與薑流在一起，但是沒想到還未來得及往生，便被地府打回來了，說我這一世的情緣未了，投不了胎。”以水苦笑著搖了搖頭，“但因為薑流所做的錯事實在是太多了，我怕最後天譴罰下來的時候他會灰飛煙滅，全屍都留不了，於是便主動向地府提出為他承擔部分罪責，以我生生世世不入輪回道，甘願下十八層地獄為條件，為薑流求得一個回頭的機會。”
顧北張了張嘴，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幹澀一片。
這些事情，以水做了，但是薑流肯定不知道吧……
以水平靜的看著他：“在千年前薑流被地府強製性的壓到忘川河中鎖住，一輩子永無出頭之日，但因為一個契機，他與牧犬人勾結上，從忘川河中越獄而出，剩下的時間裏便一直在研究如何能夠成功的複活我。”
程銘跟他講過牧犬人的複生陣法，關於千年前的地府內亂顧北也隱約了解一些。
但他萬萬沒想到一直在牧犬人背後最大的金主就是薑流，而且他們的淵源在千年前就已經結下了！
在地府的曆史記載中，千年前的那場忘川河動蕩發生時，明明是沒有魔物成功爬出忘川河的……
到底還有多少事是塵封於層層灰塵之下，無人所知的？
顧北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所以這件事情他籌謀了一千年？直到幾個月前牧犬人才終於找到合適的機會和人選，放出犬神，狩獵魂魄？”
以水低下了頭：“可以這麼說，他的力量太強，地府已經束縛不住我的魂魄了，於是隻好從十八層地獄中放出我，如今，便是薑流回頭的唯一機會，若是錯過，他將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顧北這才明白她之前所說的讓他幫她一個忙是什麼意思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以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還是想先請你原諒薑流，他對你做過的錯事太多了，從犬神到引誘你自殺，他想要得到你的身體，最後到這一次，他引出百鬼夜行，想用強大的陰氣流來滋養我的身體，尋找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
顧北打斷了她的話：“我能夠理解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薑流和葉之離的初衷實際上是一樣的。
薑流想要複活以水，而葉之離隻想好好的守住他。
“而且這些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顧北看著她，歎了一口氣，“以水姑娘，我們現在要想的是如何解決目前的困境，你既然能夠驅動犬神將我吸入這個幻境，暫時從薑流手裏奪下我，但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是不是？外麵還有我的朋友和愛人，萬一他們出了什麼差錯，我不能保證我不會對薑流做出什麼。”
以水勉強扯出一絲微笑：“我已經想好計劃了，顧公子，待你出去之後，必定會直麵上薑流，屆時你拿我做人質，先逼他將你的朋友放出，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我與他之間的了。”
顧北想了一會兒，慢慢的說了一個好字。
“還有。”以水繼續微笑著，“替我對錦公子帶一句話，謝謝他的救命之恩，雖然很遺憾不能夠親口對他說出來，但現在我已經離他很近了，可能這一次也沒機會再見到他，但祝願他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那些對月酌酒，海邊互訴衷腸的日子，我將永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