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子的重點不是不交物業費,是二十幾戶人家不交。你說過,還有人上門問你要不要交。意思就是他們希望聯合更多人不交物業費。極限情況,如果整個小區不交物業費,會發生什麼?”
麵對葉待秋亮閃閃的眼睛,傅傑生怕回答錯了,猶豫不定:“物業……會……收不到錢?”
“對!”葉待秋在物業上寫下“沒錢”兩個字。不得不承認,葉待秋的字寫得太糟糕了,傅傑靠著豐富想象力猜出來的。
“可是極限情況不存在。我那個小區基本都是把房子租出去的,租房子的人無處可去,不可能為了省錢不要水電煤。”
“是啊是啊!”葉待秋興奮地臉紅,可愛地像隻兔子,“所以起訴的業主都不缺這套房產,他們不在乎。能說通了,他們的目的就是讓物業沒錢收,然後趕走物業!”
說著他用圓珠筆在物業兩個字上畫了大叉。
“那他們為什麼要請律師,還是精英所?不怕天賦異稟的律師不小心贏了,他們出一大筆錢,得不償失?”傅傑看著葉待秋入了迷,甘願輸了這場頭腦風暴。
葉待秋撅起嘴,從零食兜裏摸出一包水果糖吃:“這個……”
一旁聽了半天的葉爸爸插嘴道:“是不是律師忽悠的啊?我看新聞,現在黑心律師好多,什麼牛都能吹。”
“不可能!”葉待秋打心底反對這個說法,“這個案子是師父給我的,我師父不可能騙人。”
傅傑把陳思醒想起來了。這種小案子問問大律師分分鍾有答案。他捏捏兜裏的手機,鬆開了。
他不想錯過葉待秋親自揭開謎底瞬間的興奮表情。
“會不會有壞人教他們不要交物業費?電視裏經常播,這年頭,陌生人都不好相信。”葉爸爸又提了一句。
葉待秋在“業主”的方框裏畫了一個嘴角向下的卡通人臉:“壞人是誰呢?知道壞人是誰就能知道怎麼勸業主了。”
一邊嘀咕一邊往人臉上畫惡魔角,畫火柴棍身體。
越畫越可愛。傅傑手癢,自己拿了另一支圓珠筆在“壞人”旁邊畫小天使,帶光圈和翅膀的。
葉媽媽在這時候進來,一看兩人的簡筆畫笑了:“你們怎麼跟小孩子一樣亂塗呀?”
葉爸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要打擾他們,他們在工作。”
葉媽媽“哦”了兩聲會意,貼在傅傑耳朵邊上,和顏悅色說道:“小傑啊。”
“媽呀!”傅傑正在思考,忽然耳朵灌進一絲熱風,嚇得從床沿上彈起來。
葉媽媽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眉開眼笑:“哎呀,這孩子還把我當媽了。”
葉爸爸可算逮到理,硬拉著葉媽媽出去:“哎呀,你懂什麼,出去出去,不要打擾他們。”
“噗,”葉待秋沒忍住,笑出聲,“這才多久,你跟我爸媽關係這麼好了,不簡單,從小當別人家的孩子吧?”
“沒有的事,上房揭瓦,淘得很。”
葉待秋收起畫得亂七八糟的本子:“誒,傅作家,我帶你去天井看看,我爸在天井養了好多盆景。”
葉爸爸一聽說有人欣賞他的作品,欠身起來帶路,被葉待秋按回去:“天井太小了,站不下三個人,我帶著去就行。”
葉爸爸不放心還要叮囑一句:“記得給他看看我養了十年的鐵樹。”
天井當然是屋頂的別稱,葉待秋熟門熟路領著傅傑繞到一堆雜物後,從角落拖出一把發黑的腳手架,搭在牆根,敏捷地爬到頂,伸手一托,打開頂上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靈活地一攀一縱身,再看,隻有天窗口露出的一條胳膊和一張臉:
“傅作家,小心點,我拉你一把。”
傅傑看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想到一句俗語:
螺螄殼裏做道湯。
這真是被狹窄空間逼出來,隻屬於上海人民的智慧。
傅傑就不,傅傑家那麼老大一個四合院,雜耍有餘,花花草草想種哪兒種哪兒。
戰戰兢兢爬上鬆散的腳手架,天井是別一番風光。
葉爸爸在園藝上,真有自己的修養。
各色月季,各式霧竹,各樣鐵樹,輔以蘭花地丁,生機勃勃,色彩繽紛而和諧。
葉爸爸有心,知道天井陽光毒辣,精心搭了塑料薄膜,把所有花草保護起來。
葉待秋說是帶著傅傑來看花草,這時候一眼不看美色,徑直繞到後邊,掏摸著什麼。
傅傑真歡喜一盆石榴花。石榴的葉片肥厚寬大枝條又細瘦,無風骨又無豔麗,可是這一盆,從出苞到盛開,整個過程都在一盆,隻有悉心變化其日曬狀況,才可能出現。
“真喜歡的,和我爸說一聲,他樂意送。”葉待秋摸到了寶貝,挨著傅傑蹲下。
傅傑視線移不開,直到葉待秋把煙盒湊到他眼睛前:“抽吧,我爸藏在這兒的,雲煙,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