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待秋不懂美食節目那樣專業的誇獎，但是他能吃出飯團裏喀拉喀拉作響的荸薺和火腿丁，中間有一顆油滋滋的鴨蛋黃，中西結合，非常有趣。凱撒沙拉裏一絲不苟放了紫甘藍和烤麵包幹，能嚐出一點點檸檬的清香，中和了豬排的油膩。
一個月不出門的方楚鈞有一個現實存在的、大廚級別的追求者這件事真的十分奇幻。
“方楚鈞，”葉待秋咽下最後一顆夏威夷果，感慨道，“我無心幹涉你的戀愛自由，可是他做飯太好吃了，我能和他做朋友嗎？”
“隨便，”方楚鈞厭倦了俗世的情感問題，揮動著畫筆，“他說明天中午會來。”
下午之前葉待秋都不用去律所，他還有機會認識田螺先生。
真是迄今為止最大的好消息。
葉待秋抱著冰箱裏切成塊的西瓜吃了好久，無所事事翻段子手微博，開著客廳的電視看猜謎節目，磨磨蹭蹭到十二點。
久違的無所事事。
找傅傑聊天，他說正在戲園子裏忙，等會兒再說。
鬼使神差，葉待秋回複了孫璟煥的短信：
“孫律師不需要出差嗎？印象中都是飛來飛去的。”
又是秒回：“既然葉律師的秘密也暴露了，也會很少出現在律所中。”
葉待秋笑了。
這時候不笑還能怎麼辦？哭嗎？
方楚鈞將畫筆杵進一桶紫黑色顏料大力攪拌，見狀從鼻子裏噴出一句：“戀愛中的蠢貨。”
孫璟煥補來一條：“和男朋友一起來吃飯嗎？四人約會。”
孫律師還不知道葉待秋的男朋友是傅傑。
不過孫璟煥一個國際商法律師，不認識寫暢銷書的小作家不足為奇，認識了也不怎麼樣。
“不，”葉待秋回複道，“律所謠言的起因就是我和兩個合夥人的關係太近，一個陳律師，你猜另一個是誰？”
“我猜是個優秀到足以產生謠言的家夥。”
葉待秋臉上的笑容擴大。
方楚鈞突然一甩畫筆指向葉待秋，黑色顏料飛濺。
“怎麼了？”葉待秋下意識護住手機。
他從沒見過方楚鈞臉上出現如此嚴肅的神情，外加和孫璟煥聊天虛心，不由緊張起來：“有什麼不對勁？”
“十二點了！”方楚鈞莊嚴地宣布。
原來他指得不是葉待秋，而是葉待秋身後，突兀的大掛鍾。
“對，怎麼——”
“我竟然要睡覺了！”方楚鈞似乎對沒有珍惜時間感到懊悔，但是依然乖乖走向了，他的臥室。
合租之後，這是葉待秋第二次看見方楚鈞碰那扇臥室門，上一次還是房東帶著看房的時候。
把客廳當成臥房的方楚鈞，竟然想起了他還有一間臥室，而且，在十二點睡覺。
“……恭喜你。”
“愚蠢的愛情！”方楚鈞揮舞著畫筆，抗擊降臨於自身的命運，失敗之後，被鎖進了十二點前上床的健康睡眠。
那位田螺先生在短短四天裏扭轉了方楚鈞的作息，著實厲害。
十二點了，葉待秋給傅傑打電話，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商量。
那邊沉默了很久，唯有背景裏模模糊糊地傳來吵吵鬧鬧的戲劇。
“聽著傅傑，我知道你在聽。我愛你，就在第一眼看見你，圓明小區，太陽特別大，你跑過來騙我的時候，就在你說‘你好’的時候，我心想我夢裏的男人終於出現了，你肯定不知道，我從來不夢見男人。”
還是無聲。
唱戲的聲音戛然而止，應該是傅傑關了他的音響。
等到傅傑的聲音變得清晰，他話語中的理智讓葉待秋打了個寒顫：“葉律師，太過了。”
“什麼太過了？”
“你知道逆反心理嗎？越是得不到，越是心向往之，越是擁有，越是抗拒；越是甜蜜的話語，越被容易懷疑是虛情假意。人是很奇怪的。”
葉待秋聽懂了，覺得可笑：“這是青春期孩子才有的狀態，傅作家今年貴庚？”
“可是，我真的分不清，你到底是發自內心，還是從哪本書上看見了好句子來和我分享。都不是小孩兒了，哪兒就被兩句情話打動？”
合理的猜測。
“聽著傅作家，今天我和人聊天的時候，她問我彩虹還在不在。彩虹誌願者，真的存在，真的有一句口號叫‘彩虹有你更美麗’。”
“是嗎？那就是我蒙對了。”傅傑興趣缺缺。
“我的意思是，和別人聊天的時候，一點簡單的提示都能讓我想起你，審問內心的時候，我發現你的名字刻滿了心髒。”
傅傑發出困惑地單音。
“這句才是書上看來的句子。稍微有點智商就能區分兩者了，傅作家。”
一愣，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