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待秋欣喜若狂的時候,傅傑真切地體驗著什麼叫牆倒眾人推。
莫芸騙了他。
這回沒有鴨舌帽,沒有潦草的角度,傅傑和葉待秋在列車上的接吻,下車之後的牽手,告別時在人群中的遠望,全程報道,末尾附了葉待秋的基本資料。
他的電話炸了。
出版社委婉地傳達了“暫時排後加印《黑暗中的窺伺》”。
影視工作室直接說投資人撤資所以尾款不結算。
好幾個追著約稿的編輯吞吞吐吐說稿件可能過不了。
這些都是外人。
傅傑一圈票友朋友或是沉默,或是打電話來旁敲側擊,被傅傑戳破後匆匆掛斷電話。
一向嫌棄八卦的傅偉特地打電話來奚落傅傑“玩脫了”,還假裝慷慨問他是不是沒財路,可以給他的公司看門。
憤怒地掛斷所有電話,正要關機之前,一個在通訊錄裏躺了七年的電話打進來。
傅傑深知這個人太了解自己,中傷的話語一招致命,可是,莫名地,還是接了起來:“周凱瑞,要是你再敢說我不愛聽的,我就給傅偉躥閑話!”
周凱瑞被這開場白噎了一下,然後說:“讓你秀恩愛,傻逼了吧?”
這個人果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幸災樂禍的機會!
傅傑正要掛電話,周凱瑞換了口氣說:“我給你查到發文的記者莫芸現在就在上海,你要是想報仇,等我飛過來看戲。”
從來,都是這樣,周凱瑞打小,闖禍的能力西城第一,可是他平事的能力也是數一數二,大了越發神通廣大,傅偉看中他的能力,傅傑毫不意外。
“……我現在沒飯轍,養不了閑人,自己解決。”
周凱瑞輕笑一聲:“就當票錢唄。”
掛斷電話,葉待秋又來短信,長長的一段,看到開頭的物業就興致大減,直接刪除。
傅傑現在得為兩人的將來采取措施,沒功夫理會葉待秋工作上的小小進步。
他給陳思醒轉了那條新聞。
陳思醒回了個稍等。
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
傅傑獨自在客廳踱步,抽煙,聽他目前最喜歡的《戰長沙》,覺得吵,拽斷了音響連接線。
他分明成功拉攏了莫芸,莫芸保證過不發文!她答應過!她明明很愛惜羽毛,為什麼做如此背信棄義的事!
用積累了二十多年的“問候語”問候過莫芸,稍微冷靜下來,另一個問題鑽進腦海:莫芸圖什麼?
退一萬步說,半聞的收入來源就是敲詐和勒索,傅傑沒有炒作價值,白白發了一篇,半聞能得到什麼?事後問傅傑要錢,沒這麼傻的人啊。
這回的謎題可比葉待秋的物業糾紛難多了。
這次猜的不是商業手段,是人心。
莫芸到底藏了什麼禍心,偏要陷傅傑於困境?
在洛陽,傅傑是和她開過小玩笑害她損失了錢,事後提了一句,但是她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的意思。
傅傑到底哪裏招惹了莫芸!
在傅傑按耐不住要打莫芸電話質問之前,陳思醒及時發來消息,四個字:冷靜,等待。
說了等於白說。
“等什麼?”傅傑按鍵盤的手都因情緒波動而顫抖不止。
“新仇舊賬,一並結算。”
冷靜克製的陳思醒,此刻也是理智的。
隱忍著刀鋒的理智。
*
葉待秋得到了他原本不屑的手作餅幹和祝福賀卡,還有陳思醒微挑眉的意外。
雖然隻是個小案子,但葉待秋在進律所一年不到的時間裏獨立解決,沒有驚動任何執業律師,還是在新手區威風了一把。
輕視與譏笑減少了一點,大概是更隱蔽了,葉待秋不在乎。
自中政優秀畢業生代表之後,他站在了新的巔峰,傲視同期進來的各路碩博士。
為此他特地給羅梅轉送了業主的手作餅幹。
羅梅刻板地說了“謝謝”,塞進她辦工桌的抽屜。
葉待秋注意到她的抽屜裏全是各類零食。
“真的,那天江永說了那番話之後情況本來很糟糕,多虧了羅秘書的提醒。”葉待秋再三重複,十分誠懇。
除了第一次微微點頭,後幾次葉待秋說的時候她都不為所動:“記得簽名。”
“一定一定!禮拜一就送來。”
禮拜六,在赴孫璟煥邀約之前,葉待秋鄭重的讓傅傑簽好兩本《黑暗中的窺伺》。
傅傑見葉待秋好像沒被輿論波及,不敢驚動,忍著翻江倒海的心緒簽了兩遍“紅林”。
紅林,《黑暗中的窺伺》,這兩樣東西給了他巨大的榮譽和追捧,又在傅傑差不多接納它們的時候猛然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