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鶴軒叮鈴哐啷吵了很久才離開,離開之前笑眯眯往方楚鈞嘴裏塞了一塊蛋黃酥:“乖,今晚十二點上床睡覺好不好?明天中午水煮肉片。”
方楚鈞感受著舌頭上麵粉與砂糖的味道,定定地看著譚鶴軒,說不出話。
背脊發麻的好吃。
不是吃了罌粟的那種爽快,但是腹部升起的欲念不會騙人。
方楚鈞再次深吻了譚鶴軒,深深的,傳遞著他濃烈的愛意。
譚鶴軒被嚇到了,結結巴巴說不出整話:“你你你……你怎麼……”
方楚鈞若無其事舔掉了譚鶴軒嘴角的碎屑:“無所謂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的吃就吃,沒得吃餓著。我不在乎。”
愛與恨都強烈得讓人印象深刻,唯有不在乎是無味的白水,喝下去衝淡了所有味道。
不在乎最是傷人。
譚鶴軒失魂落魄離開了。
葉待秋今天還沒有回來。
食欲一旦被喚醒就無法用對藝術的熱愛抵消。方楚鈞又懶得起身,趴在畫布上發泄似得甩顏料。
……那假道士做飯還挺好吃的。
腸胃攪在一起十分難受,方楚鈞脫口而出:“葉待秋,我餓了。”
他本來想喊假道士,可是腦海裏隻有一個名字。
“酸辣藕片,有蒜,吃嗎?”調味過的藕片伸到眼前。
原來不是幻覺!
“啊!你回來了!”
小律師坐在高腳凳上失笑:“不然你叫誰呢?”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四天不見,隔了十二個葉待秋。
方楚鈞心生失去葉待秋的恐慌。他搬了張凳子坐在葉待秋的身邊慢慢吃藕片。
葉待秋不喜歡別人過問他的隱私,於是方楚鈞默默不言地咀嚼,品嚐,咽一口啤酒。
食欲如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吞掉了方楚鈞創作的欲望。一地狼狽的色彩驚慌逃竄不得安分。
方楚鈞發現自己不會畫畫了。
另一重打擊是葉待秋突然和他說:“方楚鈞我出櫃了。”
方楚鈞一陣眩暈,剩下一點點人類的情感突然藏匿無處尋覓。
“恭喜你。”他聽見自己艱難地祝福。
傅傑。
這個名字毫無預兆的攔在方楚鈞與葉待秋之間,徹底隔開了兩個世界。
葉待秋炫耀男友的表情是純真的自豪,沒有一點擔憂。
人會死,會生病,會走丟,會指責你,會傷害你,有一天他可能躲在門背後殺了你。人類除了麻煩什麼都沒有。快樂?那是假的,隻有悲傷是永恒的。欲望不息痛苦不止。
方楚鈞不忍心告訴葉待秋他知道的真相,他喜歡的就是天真的小傻子。
像是喜歡自己夢想中的自己。
夢歸了別人?無所謂的,方楚鈞不在乎。
他趴在畫布上扭動,畫出流暢的線條。在此之前他沒有靈感,握住畫筆隻想毀滅畫布上的世界。
葉待秋永遠無法理解的瘋狂。
他的表麵隻是一口幽深的古井。
“方楚鈞,你看見田螺姑娘進我們的廚房了嗎?”
葉待秋慌慌張張跑出來的樣子也很可愛。
“雖然這麼說可能是性別刻板印象,但是……這是令堂準備的嗎?”
避免任何衝突的古怪說法也很可愛。
方楚鈞才知道譚鶴軒鼓搗了這麼多。
無聊。
“吃吧,這男的在追我。“
方楚鈞很厭棄地搖搖頭,又覺得那假道士真騙子無聊地好笑,哈哈笑了一通。
葉待秋習慣了方楚鈞的喜怒無常,乖巧坐在椅子上吃著盒飯,然後不加掩飾地大加讚賞:“我無心幹涉你的戀愛自由,可是他做飯太好吃了,我能和他做朋友嗎?”
“隨便吧,他明天中午來。”
葉待秋開始看著手機吃吃發笑。
“愚蠢的愛情!”方楚鈞莊嚴宣布。
他吃飽了飯覺得很困。
困意是另一種欲望。
愛情隻能帶來無盡的欲望然後被無盡的痛苦折磨。